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蓝莓果粒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来不及说我爱你续 守得云开见月明 作者:上官鸿鸿 文案   慕容沣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背弃深爱着的尹静琬,违心与程谨之联姻,并软禁尹静琬。有孕在身的尹静琬不甘受辱,在慕容沣大婚前夕成功逃脱。慕容沣在国内外苦苦追寻她将近五年,却始终未能找到,他不知道他是否还能找到她,他更不知道他的孩子是否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在最后一年,慕容沣在风月场所邂逅酷似尹静琬的苏樱,纳之为妾。但过于招摇的苏樱入督军府不足两月,便被程谨之杀害。苏樱一死,让慕容沣与程谨之彻底决裂,也让慕容沣彻底绝望:他连一个自欺欺人的影子都留不住!当年一步走错,他便与静琬今生无缘了吗?   好在老天眷顾,终于让他在一次偶然的巡视中遇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静琬,可是曾经的伤害能化为乌有吗?偏执的谨之能轻易放手吗?骄傲的尹老爷能原谅静琬、接纳他吗?他还能找得回曾经被他亲手放开的幸福吗?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沣,尹静琬 ┃ 配角:慕容锐锐,慕容悦悦,程谨之,尹老爷,沈家平 ┃ 其它:钟汉良,李小冉,来不及说我爱你,虐恋,言情,纯爱,豪门,霸主,甜文,民国,轻松,世家   ☆、第一章   连州学院外文系办公室,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只有林静一个人坐在那里备课。   一惯严肃的陈展鹏居然哼着小调走了进来,让林静诧异不已。   “展鹏,什么事这么高兴?”   “好事儿!林静!教务长让你赶紧去他的办公室。听说是慕容沣督军要来咱们学院视察演讲,估计要安排你做接待。”   “承州督军,慕容沣?”   “对啊!林静,你平时不是最关心时政大事吗?怎么还叫承州督军。他早就成了江南江北十二省的统帅,咱这儿不是两年前都归他管了吗!”   “哦,是吗?我大概没太留意这个。”   “林静,你,脸色好像不大好?生病了吗?”   “哦,没有,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林静,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实在是真不容易。如果有什么事情,你要……”   “没事,展鹏。最坚难的时候,我不都扛过来了吗?况且不是还有你跟陈爷爷的帮助吗?说实在,我真得非常感谢你和陈爷爷……”   “林静,你又见外了不是?好啦,赶快去吧,咱们的教务长估计现在正站在门口望穿秋水呢!”   “好,那我去了。”   外文系办公室离教务处不远,穿过操场,再穿过一道拱门就到了。平时林静还总跟同事们抱怨这学校太小了,可今天她宁愿这段路永远都走不尽。   承州督军慕容沣,她还是习惯这样叫他。他真得要来了吗?真得会是他吗?五年了,她常常会在报纸上关注他的消息,XX年打败颖军,XX年征服北地,XX年西南议和,XX年在各地成立贸易促进委员会,振兴各省工商业,鼓励对外经济合作……她甚至看到某小报写着慕容督军风流倜傥,不爱世家名媛,专宠青楼女子……他曾经离自己是那么近又那么远,近到可以触到彼此的心跳,远到可以静静地听着他的新闻,恍若他们从来都未曾相识一样。五年了,他如愿以偿成就了自己的江山霸业,而她,却差点忘了,她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尹静琬。   逃离承州的那段日子又历历在目。她不要被他囚禁,她不要被人耻笑,纵使千疮百孔,她也绝不允许别人来践踏她的自尊。简陋的小旅馆里,她听到了迎亲的鞭炮和唢呐声,万民的喝彩和欢呼声,不用说还有那排场的仪仗和豪华的婚车,那一刻,万箭穿心。治安队的到来,让她明白,纵使在他迎娶别人的这一天,他也丝毫没有考虑放过她。那么她尹静琬,就是拼却一死,也绝不能被他这样侮辱。还有那致命的一脚,如今,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会因隐隐的腹痛而惊醒,仿若有人在睡梦中踹她一脚。可那时,她整个神经都绷在一个“逃”字上,完全忘了她已不是一个人。苍天保佑,让信之挽救了她的宝贝,尽管在她认为,那绝对是一个错误,而且会引来更多的错误。离开信之的诊所后,她决定去结束这个错误,可是医生异样的眼神让她意识到必须马上离开。在她离开的不到一个时辰,承州便全城戒严。幸亏她离开了,否则她会更恨这个错误。幸亏她离开了,现在才拥有了人世间最美好的宝贝。   她躲过了承州翻天覆地的大搜捕,她避过了沿途神出鬼没的密探,终于找到了一处安身之地。她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她以为曾经所有的爱、所有的痛都已云淡风轻之时又要出现呢?或许他也早已视她为过眼云烟,或许他们完全可以彬彬有礼地走向对方然后一笑泯恩仇。她想,她可以做到,可是,他能吗?尤其是当他发现……,天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事!思及此,静琬简直要头痛欲裂了。   “林静!你怎么站在那儿发愣呢,赶快来赶快来!”展鹏猜得没错,教务长果真在办公室里等不及了。   静琬恍然一惊,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到了拱门旁边。   “李处长,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些。”   “没事没事!是这样子啊,你应该也听过,现在的督军慕容沣这两年在大力推动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我们学校地处偏远落后地带,一直以来都是经费短缺,商业捐款也为数不多,这大大制约了我们学校的学科建设。今年我们终于争取到了教育委员会的一笔拨款,慕容沣督军下周要亲自来我们学校视察演讲,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如果我们准备的好,不仅这笔拨款飞不了,说不定还会有追加拨款或商业捐款。我跟校长商量过,由你来负责接待工作并担任演讲会的主持。怎么样?有信心做好吗?”   果然是这件事,静琬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谢谢校长和处长信任。但恐怕我做不好这件事,所以请您还是换其他人吧。”   “怎么会?整个学院里,我可是最看好你!你要是做不好,我看没人能做好!”   “处长,我真得接不了这个工作。”   “林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时工作数你最拼,这回怎么往后缩?我们安排你除了因为看好你,还有一成是因为慕容督军曾在俄国留过学,而你是地道的俄国通,你们之间肯定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处长,要不让亚琴来做,她也在俄国留过学。”   “朱亚琴,活泼有余,但沉稳不足,我怕她做主持压不住场。”   “处长,我是真的接不了这个工作。咱们的目的不就是哄督军开心吗?亚琴嘴巴比我甜,也会活跃气氛,她真的能够胜任。”   李处长是个急性子也是个直肠子,不想跟林静再磨下去了:“林静,不是我说你,这可是任谁谁她都想得到的好差事!行了,我也不勉强你。这样,亚琴主导,你协助她。”   “不,不,处长,我那天有事,可能得请假。”   “嘿!”   “处长,要不您现在就准我请假,我下周家里真有事,需要请假一周。”   “林静,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不想伺候那个慕容沣!”   静琬心里一惊!   “林静啊,说心里话,我们做学问的,有哪个打心底儿真正佩服那些个军阀。但没办法,他们现在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记住这住话,太清高了没活路!”   静琬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我下周是否可以……”   “不行!你可以不参加接待。但演讲你得参加,全体师生都得参加。另外,学生的课你还是得照上!”   静琬知道再辩下去也是这样,处长已是做了最大让步了。   唉,下周的事,就交给下周的她去面对吧!静琬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她的脑海在同一瞬间也蹦出来另外一句话,“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的我们去面对吧!”静琬甩甩头。她讨厌这些记忆的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周一一大早,静琬刚一踏进办公室,朱亚琴便咋呼起来。   “静姐,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展鹏闻声抬头,看到的是一身学生装扮的林静,她居然穿着女学生的制服!   “怎么样,像学生吗?”静琬伸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   “哇,美!清纯!比我们学校的女学生还显小!哎静姐,要不是你把主持的机会让给我,我还真怀疑你今天是要装嫩勾引督军呢!”   “呸,你别瞎说!”   “你今天疯了,穿成这样?”   “你不知道,现在我每天穿什么,都是我们家悦悦做主,自己说了可不算。她这两天假装扮老师,非得让我穿着咱们学校的制服,否则连门也不准我出。”可怜的悦悦,有时候顽皮是顽皮些,但今天绝对是被老妈扣了个黑锅。   “幸亏悦悦扮的是老师,你说她要是扮庙里的住持……”亚琴阴阳怪调起来,一旁的展鹏强忍笑容。   “哎,对了,悦悦有没有让李妈也扮她的学生?”亚琴继续耍宝,展鹏这次实在憋不住了!   “亚琴你正经点!我可听说,那位慕容督军脾气不好,你今天可别太放松了!”   “是呀,静姐,我也听说了,所以从昨天就开始紧张起来!”亚琴的声调立马变了。上一秒鬼马搞怪,下一秒紧张兮兮,也就她朱亚琴能做到。   “哎哟,我们的朱大小姐什么世面没见过,也有害怕的时候呀!”静琬故意打趣,看到亚琴一点也不放松的样子,又安慰道,“放心啦,人家堂堂督军怎么会跟你一般见识呢。”   “静姐,我就是被骂个狗血喷头也无所谓,可我就是担心万一被我搞砸了,连累那到手的经费蛋打鸡飞,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哎呀,没时间跟你说了,我得赶快去校长室了。”   亚琴甩了静琬的手,向门口跑去,可到了门口又蓦地转身,冲静琬一本正经道:“等一下演讲会,你可要坐得靠前一些,万一我下不来台,你可以给我救场!”   “我……”   “算了算了!你穿这样子,我看了就想笑。你还是离我远点,越远越好!”朱亚琴捂着嘴巴跑走了。静琬哭笑不得,这个朱亚琴,真带点神经质。   过了半个多小时,展鹏站了起来,招呼坐在那儿发愣的静琬:“林静,演讲会马上就开始了,学生们早就都聚齐了,咱们做老师的可不能迟到,赶快走吧。”   “展鹏你先去吧,我,我这儿还有一节讲义,马上就结束了。”   “那你快点,校长要求老师都坐前面,你要是去晚了,那可是众目睽睽。”展鹏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静。   “亚琴不是让我离她远点嘛。”   “对呀,她要是看到你,保证会笑场。你呀还是猫后面学生堆儿算了,那我先走了。”   望着展鹏的背影,静琬合上了面前从早上打开到现在一字未落的教案。   准备好了吗?你要去看他的演讲了。那么多人,你挤在学生堆里,他一定不会注意到,对不对?   静琬站起来,深吸一气,挺了挺脊背,优雅地迈步出去。   操场上果真挤满了人,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看来他早就到了。静琬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周围有学生认出了她,正要开口,前面的人群骚动起来,原来是校长引着众嘉宾从校长室走了出来。她随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打头走在前面的,正是他!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可她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那种气场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她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虚幻,到处人声鼎沸,可她的双耳却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到处人头攒动,可她却害怕他不经意的一偏头,会直盯盯地向她看过来!   朱亚琴款款走上临时搭建的讲台:“各位老师、同学们,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慕容督军及教育委员会的各位领导!”   掌声顿时热烈地想起来,他边走边向大家挥手致意,众人在校长的指引下走到前排,纷纷落座。   “下面有请我们的校长上台,向督军及众位教育界的领导们致欢迎辞!”   校长的讲话慷慨激昂、热情洋溢。可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她就那样毫无反应地坐在那里,隔过层层人墙,望着那个模糊的背影。   ……   “各位老师同学们,想必大家都知道,慕容督军英雄出少年,可是你们知道吗?慕容督军不仅在军事政治上才智卓著,相当年留学欧美更是享誉学术圈的东方学霸。下面请督军给我们做学业指导和经验分享好不好?”   “好!好!……”欢呼声伴随着掌声久久不息。亚琴真是好样儿的,三言两语便把气氛鼓动得空前高涨。   他站了起来!回身向大家招了招手然后大踏步迈向舞台。   “哇,好威武啊!” “好帅啊!” “……”赞叹声、唏嘘声此起彼伏。静琬自嘲一笑,这场面,太熟悉了,当年与他假扮情侣下舞厅、上戏园、看电影之时,哪一次不是这样?尹静琬,你敢说你当初没有心怀一丝丝的虚荣?   “各位教育界的领导、老师和学生们,方才朱小姐的一番话,实在是过誉了,沛林实不敢当。说起学业指导,沛林相信,在座的各位领导和老师都比我更有经验,因此就不再班门弄斧。但我确实愿意和在座的各位同学做一个经验交流和分享……”   “……同学们,我希望你们无论何时都要做对得起自己内心的事情和决定,不要为了外在的虚荣去忽略或违背你内心真正在乎的东西。或许你们都认为自己还很年轻,有能力也有机会去拨乱反正,可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有些事情、有些机会,可能一旦错过,可能永远覆水难收、再无希望……”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他自己吗?金戈铁马、万民的拥戴,难道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吗?他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悲怆?难道还有他失意的事情吗?“我要给你全天下女人都仰望的幸福!”难道这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吗?哼,怎么会?她把孩子都当作筹码押出去了,她把从来为她所不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都使尽了,他却始终不改初衷。如果非要排个一二三四,她尹静琬绝不是排第一位!   欲望不息、永堕轮回,他恐怕早已深陷于自己永无止境的贪念里,永难超生。   齐大非偶,当年她果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了大亏。   幸福就是每天多一点平淡的喜悦,父亲的话犹在耳畔。尹静琬,你现在不正拥有着这样的幸福吗?知足吧。   ……   “林静,你怎么还坐在这呢!”展鹏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得静琬打了一个冷颤。抬头张皇地向周围看了看,大家都搬着椅子四散而去,主席台、嘉宾席早空了,就连那些当兵的也不见踪影。   何时散场了?她居然没察觉。   “展鹏、静姐,你们都在这!校长刚才说了,等下督军要视察校园,各系办公室也要走走,没有课的老师都要在办公室候着。你们赶快回去等着接驾吧!”   什么?静琬大脑顿时空白。   “行,那林静,我们赶快回去吧。”展鹏说着帮静琬拎起了椅子。   “我要陪着他们一起转,就不跟你们一起了。那个,静姐,帮忙把我的书桌整理一下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回到办公室,静琬机械地帮亚琴收拾书桌,大脑里来来回回始终盘旋着两个词“逃”还是“不逃”?她是那样深深地投入到自己激烈的思想斗争中,以至于展鹏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都没有反应。终于,她丢下书本,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展鹏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半天,又不时到门口张望张望,始终不见林静的身影。他感到林静今天确实有些有对劲儿,可又一时想不透原因,决定今天下班路上要跟林静好好聊一聊。   展鹏正思忖间,外面便传来了一片说笑及脚步声。再抬头,校长已引着慕容沣一众进了办公室,处长、亚琴也跟在后面。   “展鹏,就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啊!”   展鹏连忙起身相迎。   “督军,这是外语系陈展鹏老师,英国留学生,毕业之后,就加入我们学院,算是资历比较久的一位老师了。”   “久仰督军大名,展鹏佩服已久。”展鹏局促地行了点头礼。   慕容沣微笑着,向展鹏坚定地伸出了右手。   校长指着后面的亚琴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朱亚琴老师,您已经认识过了,她呢,是在俄国留学,因此现在在学校教俄语。”   “俄国?”慕容沣认真地看向亚琴。   “是的,我在那里呆了三年多。”亚琴难得地腼腆一笑。   “嗯,俄国是个好地方。我也在那儿呆过,有机会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李处长在心里嘀咕,自己估得没错,督军果然对俄国有兴趣。   “周校长,”慕容沣继续道,“你们外语系就两位老师?”   “啊,不,一共有三个老师,另一位老师也是俄国留学回来的,不过她精通俄语、法语、德语和英语四种语言,所以一人顶下很多课。”周校长连忙解释。   “周校长,办得不错嘛!连州地处偏远,竟能吸引到精通多国语言的人才。”   “督军谬赞,督军谬赞。”周校长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想着以林静老师的学识和气质,恐怕在整个江南江北十二省,也找不到这样的女老师!心里一乐,嘴巴便更放得开了,遂转向展鹏问道,“林静老师呢?怎么没见她在?”   展鹏心里还在疑惑着林静的反常,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边李处长马上接过话来:“林静现在在上课。”其实作为教务处长,他比谁心里都清楚,这会儿林静压根没课!打心底,他是真希望林静能站在这儿,跟督军能聊上那么几句,说不定督军一高兴,还会追加拨款。但那天林静的态度,让他着实不放心。   “林静?林静?”慕容沣两句如呓语般的问话,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旁边的沈家平却警觉起来了,担心地盯着慕容沣。心说,这里可是学校,不是丽春院,四少您可别犯痴!原来,慕容沣这几年添了不少怪僻,怕过小年夜,怕看石榴花,更不能听到“静”、“琬”这两个字,但凡听说有人名字中有“静”或“琬”的,不管人原意不愿意,非要见上一面方休。   这边周校长看慕容沣犯起臆症,心里更是坚信这林静老师绝对有能耐让督军对学校更加满意!于是提议现在到林静老师的课堂上看看,这话可让沈家平放了心,也遂了慕容沣的意,人立马精神起来。   随知李处长却慌了神:“这个,这个,是不是我记错了,今天好像没有小林的课。有没有,展鹏?”   “对,是没有她的课。她、她好像身体不大舒服,刚刚出去了。”   这李处长跟陈展鹏的一唱一和差点儿没把周校长给气死!但周校长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尴尬地咳嗽两声,便顺着陈展鹏的话往下圆:“啊,学校的师资有限,所以各位老师的课时都比较重、压力都比较大,难免会经常出现一些头疼脑热的。”见慕容沣脸色稍沉,担心被指苛待老师,一抬眼愰见了一侧墙上的照片,立马转换话题,“不过,各位老师的精神面貌都是挺不错的,大家都比较热爱这份工作,愿意付出心血。督军您看,这是几位老师的合照,最左边那位就是林静老师。”   大家顺着校长的手势往墙上的照片望去。沈家平瞬间瞪大了双眼!再看旁边的慕容沣,仿若钉在了那里,无声无息,如石化一般。良久,但见慕容沣缓缓往前挪动了几步,站到了离照片最近的位置。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家平知道,一定是:如痴,如醉,跟看静园、看兰花一个表情。   经过苏樱那一茬儿,家平不确定这次这个到底是不是尹小姐,但心底却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一定是正主!周校长咳咳喉咙想说话,但被他制止了。他知道,此刻任谁再说什么,那位都听不见了。   家平走上前去,也咳嗽两声,声音凝重地叫了声“四少”,然后又冲周校长说:“这位林小姐,跟当年督军留学俄国的一个同学长得很像,可否稍后请林小姐一见?”   “当然当然,当然可以!”周校长那个心花怒放呀,旁边的李处长却暗叫不妙!   “另外,督军这两日舟车劳顿,这会儿也有些乏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改日再继续巡视?”   “行,行!那请督军先到会客室歇着,我让林小姐一会到会客室去。”   家平回头想征询慕容沣的意思,但见他仍旧如梦如痴地盯着那张照片,哪有半分挪动的意思?只好又圆场道:“不用麻烦了,说不定都是老同学,我们就在这里等林小姐吧。周校长,您也忙了大半天,想必也很累了。您就带着大家先去休息吧。”   “好,好!那我们就先回避一下。亚琴,你去找一下林静,让她赶快回来,另外,去准备些茶水。”众人都随着周校长鱼贯而出,李处长见陈展鹏还站在中间似乎犹豫着要走还是要留,不禁暗骂一声书呆子,一把将其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亚琴给慕容沣他们上了茶,然后把校园几乎跑了个遍儿,累得个半死,也没发现林静半点儿踪迹。闻闻汗津津、臭哄哄的衣服,寻思着等会儿说不定要陪着督军他们吃午饭,可不能再穿着这身,于是便拐到自己在校园内的单身宿舍准备换身衣服。   等她推开门,差点气个半死!林静正躺在她的床上!   “好你个林静!我可整个校园找你找得腿都要断了,你却躺在这儿睡大觉!我、我甚至还在担心你是不是掉茅坑里了!你、你、你要气死我了!”   “你不是要陪督军陪领导吗?找我干嘛!”   “你还说呢!就是那个督军要找你!”   “什么?”静琬惊坐了起来。   “怎么?你激动什么!人家督军可说了,你长得像他一个在俄国留学的同学!校长非要我把你找到然后送过去。我刚才都跟校长说了,你要是真跟慕容沣是同学难道会不说?可他就是不信!”   “那你去告诉校长,我真不认识这个慕容沣。”   “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可不想被当炮灰了!”见林静没有动静,亚琴又接着道,“你要是不去见,我看你今天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光是你,我们校长、我们学校估计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见林静仍没动静,亚琴坐旁边捅捅她:“哎,大小姐,醒醒!人家督军可正在我们办公室等着你呢,你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早去早超生!还有,我提醒你啊,看督军那情形呢,那同学说不定是他的初恋情人或啥的。要一看你不是,那不知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你要下心点儿应对,不要让咱们的老校长再发愁了!”   “展鹏在哪?”   “展鹏?你问他干嘛?要见你的可是督军!”   “展鹏也在办公室吗?”   “没有啦,办公室里里外外除了慕容沣就是他的侍卫。哦,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在操场边儿晃悠。”   “你帮我叫下展鹏好不好?”   “叫他干嘛?”   “求求你!”静琬做阿弥陀佛状。   “真搞不懂你!好啦,你回避一下,我先换身衣服就给你叫去!”   亚琴出去叫展鹏了,静琬缓缓地整理了一下心绪。亚琴没来时,她就躺在那里想了好久。万一真撞上怎么办?他或许可以放过她,但他绝对不会放过孩子们!一想到孩子们,她的心底便柔软起来,他们是那么的天真可爱、无忧无虑,他们早已习惯了没有爸爸的日子,她不要让他们的心灵蒙上一丁点儿身世的阴影!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必须跟他做个彻底了断。   “林静,你找我?”展鹏跟着亚琴进了屋。   “好了,你们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啊!我先去给督军添茶了,林静你不要让我再来请你啊!”亚琴说着挥了挥了拳头。   “放心吧,我马上就去。”   等亚琴走远了,静琬方才转向展鹏:“展鹏,谢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以及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林静,你怎么又客气起来了。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展鹏,我怕这个督军不好惹,万一发生什么事,我自己倒无所谓,就怕把孩子也连累了。”   “林静,他就再大的权势那也得有王法不是,你别多虑了,没事。”   “不,展鹏,你听我把话说完。督军在连州的这几日,我打算把孩子托付给你,你帮衬着李妈照顾他们,就跟他们说我临时出差了,暂时回不了家。别让他们来学校。”   “你?”   “我打算这段时间住在亚琴这儿。”   “林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慕容沣一来,我看你整天都不对劲儿,你们是不是认识?”展鹏说到这,仿佛恍然大悟,“林静,我们当年好像是在承州界内遇上的,而慕容沣也是承州……林静,你们是不是真认识?”   “展鹏,什么也不要问了。帮我,好吗?”   林静的神情让展鹏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但林静既然不肯说,他也不便再强求。   “好吧,我答应你。”展鹏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展鹏。”   “那我们快走吧,要不然朱亚琴又要来催你了!”   两人在操场边分了手,静琬向办公区走去,展鹏则驻足在那里。望着林静远去的背影,展鹏忍不住猛拍了两下脑门,充斥在大脑里一上午的迷雾,渐渐扩散,真相似乎就在他眼前。   他跟他故去的妻子打第一眼看到林静,就认为她是个奇女子。她跟妻子正在列车包间里逗弄着他们刚刚半岁的儿子牛牛,一个女子闯了进来,乌黑秀发,明眸皓齿,黑色旗袍,黑色斗篷,黑色高跟鞋,仿若英国无声电影里走出的女特工。不仅他和妻子看呆了,就连活泼好动的牛牛也看呆了,她神情异常镇定,但张口却是一句:“救救我!”    他和妻子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附近包厢吵嚷起来,好像是官兵在查什么人。女子情急之下,果断拉开了一侧的窗户,她要跳窗!火车还在飞驰,外面又冰天雪地、一团漆黑,这样跳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妻子冲他使眼色,他会意。他抢过去推开女子,爬出了窗子,爬到了列车顶上,然后伸手把女子拽了上去。列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从远处跑来很多兵丁,纷纷上了火车。他和她紧紧趴在火车顶上,一动也不敢动。后来兵丁押了大批年轻女子下了火车,再后来列车徐徐开动。等他和她回到车厢时,发现妻子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牛牛一个人坐在那儿号啕大哭。他急得要得了失心疯,她留在车厢里照顾他和牛牛,并不断地安慰他,他的妻子不会有事。果真如她所言,他们到达连州的第三天,妻子也回来了,毫毛未损,而且车票和盘缠都是承军发的。兵荒马乱的年代,遇到这样的奇事,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以至于,两年后,妻子病重亡故,他都无限感恩,认为是上天多给了他们几年美好的时光。     到连州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和妻子才发现她居然是有孕在身!一个有孕在身的女子居然敢毫不犹豫地去跳窗!再后来,他推荐她去他的学校任职,才发现她居然会四国语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迷惑,到底当初是她发现承军在乱抓人,才情急之下跑的,还是承军抓得根本就是她?   今天,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这次怎么办?再去救她吗?他本能地抬头看向林静远去的方向,哪还有她的踪影?他摇头苦笑。救?他哪有这样的本事?又何来这样的运气?他能做到的,也只能是遵从林静的交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静琬双手交握,静静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他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盯着墙上的照片。   沈副官百无聊赖地站在桌边翻着一本书。   亚琴第一个发现了她:“静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还得去催……”催字一出口,亚琴赶紧捂住了嘴巴,不安地回头向慕容沣他们望了望。   慕容沣终于回转了身!亚琴在心里嘀咕,还以为你被钉在那儿了呢!见林静还站在那儿不动,亚琴赶紧介绍:“督军,这就是我们系的林静老师,哎,林静,这位就是……。”   “朱小姐,我们不需要喝茶了,您可以暂且回避一下吗?”沈副官发话了。   朱亚琴正不想侍候了呢,于是乐滋滋施礼告退。经过静琬跟前时,不忘用口型说了一句“小心”。   沈副官随后也走了出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他不动,她也不动。两人就在这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里,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他太熟悉这样的场面了,有多少个睡梦里,她就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里,幽怨地看着他。他刚一开口,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他本能地不愿开口。他试图看进她的眼睛,那里居然是比幽怨还让他害怕的东西:冷漠。幽怨还能让他相信她是因为爱所以恨,可冷漠却让他害怕他在她的心里不再有任何位置。   ……   他终于迈步向她走来。   他终于抓住了她的肩膀。   “静琬,是你吗?真得是你吗?”   “是我。”她想甩开他的双手,可他却抓得更紧。   “你放开我!”   “我不放开,我怕我一放开,你就会消失!然后我发现这竟然又是一场梦!”   “这不是梦,你放开,我不会消失。”静琬最终挣脱了他的怀抱,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下意识地拿出一本教案,摊开在面前。   “静琬,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冷淡?你还在怪我是不是?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慕容沣紧跟上来,双手撑在桌面上。   “我早就不怪你了,也无谓原谅不原谅的。”   “你还是在怪我!”   “四少,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当初,没人逼我,是我自愿悔婚离家奔赴你的,我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你,也有自己的责任和苦衷。如果说当年我有怨有气,那都是真的。可是现在,我真得想通了,我不会再去怪你。”静琬认真地看向慕容沣。   “静琬,对不起!我当年真得是该死!不应该那样对你!我现在,我现在真得是痛不欲生、悔不当初。你今天应该也有听我的演讲对不对?你知道吗?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满脑子想得都是你。我慕容沣活到现在,做的最大的违背内心的事,就是当年对你……”   “四少,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再听。”   “不,你必须听!我错了,大错特错!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在全国各地寻找你,连国外我都派人去了,可我就是找不到你。我以为我们这辈子的缘份真的尽了。好在老天爷怜悯,终于让我今天碰到了你。静琬,我已经跟程谨之提出了离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弥补,好吗?”慕容沣越说越激动,几乎声泪俱下。   有那么几秒,静琬有着隐隐的心痛,可她努力强压了下去。她必须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   “沛林,放手吧。你知道吗?五年前,你派那么多官兵在承州、铁路沿线大搜捕,幸亏我逃脱了,要不然,你找到的一定会是一具尸体。你不要再逼我。”沛林,当年我奔向你时,开口叫得就是这个名字,今天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慕容沣一下子站直了身体,静琬这不清不重的一句话,让他不寒而栗。当年以爱的名义进行的大搜捕,在她看来却是催命符。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良久未动。   ……   “孩子呢?”咬咬牙,他终于问出了这个他害怕听到答案的问题。   “我以前说过什么话,慕容四少不会不记得了吧?”   是啊,她曾经说过,如果不是他堂堂正正的妻子,那个孩子她是不会留下的!她果真如此决绝!   “你、你可真狠!”慕容沣猛得将静琬从椅子上揪起来,四目相对,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目若喷火。   他不明白,纵使她因为对自己恨之入骨、万般绝望才舍弃那个孩子,可那也是她的骨肉啊!她怎么可以如此的轻描淡写、无动于衷呢!难道曾经的相爱都是假的吗!他受不了!受不了她这份冷若冰霜!受不了她这种无动于衷!她可以恨他,虐他!却不可以这样对他!   砰!静琬的身体被猛地推倒在地,身后的椅子也被撞倒到一旁。腰间的疼痛硬生生地逼出她几滴眼泪,抬头的一瞬,慕容沣已拔出了腰间的佩枪,指向自己。惊诧,紧接着是璨然一笑,她做梦也想不到慕容沣的枪口有一天会对着自己,是的,他曾经连让她全家都跟着陪葬的狠话都说过,可她相信,那只是狠话,他做不出。可今天,前一秒,他还在祈求复合,后一秒,就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自己信错了吗?好吧,如果我尹静琬千方百计却终究逃不出你慕容沣的魔障,那么,就让我们做一个永远的了断吧!   静琬忍着腰间的巨痛,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慕容沣!   慕容沣握着枪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拔出枪,他满脑子都是静琬决绝的话,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静琬倒地的一瞬让他心疼,可那璨然的一笑却让他心碎!他恨这样的她!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悲愤、痛苦和怜惜之中,热泪盈眶而不自知……   静琬握住了他举枪的手,她要干什么?她的眼神、她的笑容让他害怕。果然,她将枪口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命令他开枪。她这是在逼他,而他,真得要被逼疯了!   “啊!”   枪响了,家平和门外的众侍卫一涌而入,看到的却是:尹小姐静静地站在那里,慕容沣颓废地瘫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方痛苦地支撑着额头,墙上的相框碎了一地。   校长和一些老师都跑了过来,却都被侍卫挡在了外面。   良久,沈副官走了出来,告诉大家刚才督军在给林小姐看枪时,枪不小心走了火,都没事,请大家放心,都散了。可大家怎么放心就这么散了?家平看到了朱亚琴,又说林小姐受了点惊吓,请朱小姐扶林小姐去休息。   大家在看到亚琴扶着安然无恙的林静出来时,才放心地慢慢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展鹏跟着亚琴一起将静琬送到宿舍。亚琴一到宿舍便噼哩叭啦盘问起来。   “沈副官说你要看督军的枪,才不小心走火。我看不是吧,你没事干会去看督军的枪?”   “是真的啊!”   “那怎么那子弹好巧不巧刚好打到我们的相框上?”   “就是被你说中了,他一看我不是他的什么同学,就生气,一怒之下就灭了那张骗人的相片了。”   “照你这样说,那就是他慕容沣自己主动开枪,不是你看枪走火!林静,你到底你哪句真哪句假!”   “哎呀,亚琴,你就饶了我吧,我刚才真得是被吓死了。这可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枪。不行,我得睡会儿,压压惊。”说完,也顾不得展鹏在场,直接就倒在了床上。   “那林静,你就放心地休息吧,一切不用担心。”展鹏插进一句话,说完偷偷冲静琬眨了下眼睛。一语双关,静琬懂。   “好了,我想睡会儿,你们都回去吧。对了,亚琴,跟校长说不用担心,真没发生什么事。”   “好咧,我们走了。”   下午放学后,亚琴回到宿舍发现林静居然还躺在床上,不由地纳闷:“都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觉得全身没劲儿,不知道是不是要生病。刚才一睡就做恶梦,估计真是被那枪声给吓到了。”   “你中午吃饭了吗?”   “没有。”   “那估计是饿了吧?”   “你帮我去买点饭。”   “你要在这里吃?那你家里那两个小家伙呢?你不会吓得连自己上有老下有小都不记得了吧!”   “他们有李妈照顾。”   “行,那等你吃了饭就早点回去,天一会儿就黑了。”   “我今天跟你睡。”静琬冲亚琴眨眨眼。   “你要在这里住?”   “对呀!”   亚琴不解地看着静琬。   “我怕我万一真是生病,传染给了孩子不好。再说,一直在做恶梦,不想回家影响孩子睡觉。你就收留我吧!”静琬转着眼珠瞎编着理由,说完不忘用无辜的眼神直盯盯地看着亚琴。   “打住,打住,不要盗用悦悦公主的专有眼神!”亚琴撇撇嘴一脸嫌弃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这两天,静琬几乎天天满满的课,忙得不亦乐乎。第三天快放学时,三个人才在办公室碰了个头。平时只要有朱亚琴在,那办公室必定是热火朝天的,就连隔壁的也会过来串门。可是今天,大家都出奇的安静,朱亚琴更是唉声连连。   展鹏看了眼静琬,试探地问亚琴:“你这两天怎么了?”   “前天校长跟我说视察推迟到昨天,让我准备好;昨天又说可能推迟到今天,让我准备好;今天又说了,督军的副官打电话说督军今天不舒服。视察时间另行通知。”亚琴接着发起牢骚,“都说好人好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尊佛你说他居然停这儿不动了,这不是要急死人嘛?我想早死早超生都不行!能不烦吗?”   “你要向林静学习,枪响了都没把她吓倒,这两天不是照样正常上课,不急不躁。”   “你还让我向她学习!她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昨天又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我看一夜都没睡着,对不对,静姐?”   静琬抬头看看他们,默笑不语。   亚琴继续发难:“对了,林静,之前忘了问你。我那天进来扶你时,除了看到相框碎了,还看到你的椅子也倒在地上。那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跟我说那子弹先打翻了椅子再打碎了相框。”   “难道不许督军一脚踢翻椅子一手开枪,那些个军人哪个不是那么粗鲁。”展鹏的一句解围,还真让亚琴没了词儿。   “好了,我先回家了,你们也早点儿去吃饭了。”   “静姐,你今天还不准备回家吗?”   静琬还没来得及开口,展鹏抢了先。   “对了,林静,我差点忘了问你,这几天锐锐跟悦悦因为你不回家,那个高兴啊,跟牛牛一起都玩疯了!你平时是不是把他们管得太严了?”   “是吗?我自己都没有发觉。”静琬看向展鹏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肯定是!我劝你还是多在这里住几天,让孩子们继续自由几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连州如园。   客厅里的狼藉已不是能用“一片”二字来形容,就连慕容沣现在坐着的沙发也在摇摇晃晃,显然这几天不知被某人踹过多少次。侍卫们全部被慕容沣赶得远远的,只有家平一个人硬着头皮杵在那里。   “家平,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找不到她,每一次听你汇报,我都心恢意冷,可宿醉醒来之后却又常常踌躇满志。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只要找到她我就有希望。可是现在,我却发现,我们,可能再无机会了。”   “四少,我想尹小姐应该还在气头上,原谅您只是时间的问题。我这两天派人去监视过了,尹小姐一直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说明她应该还是单身。”   慕容沣无力地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半天,嘴唇微动:“她让我不要逼她。”   良久,沈家平又听到一句:“那个孩子,没了。”   “我们的孩子没了。”慕容沣蓦地弯下腰,双手覆在了脸上。家平隐约地听到了低沉的啜泣声。   翌日早上,家平小心翼翼地问,巡视是直接取消还是继续推迟。没想到慕容沣回答得很干脆:“备车,去学校!”   那是去巡视呢还是……?家平想再追问,转念一想,何必多此一举呢?他到哪儿自己不都得跟着。   校长没料到慕容沣今天会来个突然袭击!马上怀疑他前几天的病痛是装的,消磨对方的意志,打乱对方的计划,放松对方的警惕,最后再来个突然袭击!战场上的作派都用到这儿了!争取政府的拨款和支持可真不容易啊!马上派人把亚琴从课堂上抓了过来,好一番耳提面命:全程跟随慕容沣,端茶倒水,活跃气氛,一刻也不能松懈。李处长更是把亚琴叫到一边偷偷叮嘱:尽量让督军少碰到林静!亚琴在心底更加确定,林静绝对是得罪了慕容沣!   其实视察也很快,这不,一上午功夫就搞定了,再在学校小食堂吃个体察民情的工作午餐,督军也该打道回府了。因此,陪着督军、校长吃饭的时候,亚琴在心里偷着直乐。   随知,酒足饭饱之后,督军一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沈副官交待说,督军想随意在校园走走,大家都各忙各的,不需要作陪。可校长哪放心,说端茶倒水的人总要有吧,死活让亚琴跟着,沈副官也没有坚持推却,亚琴只有自叹命苦。   刚才李处长叮嘱的啥?尽量让林静规避慕容沣!可是好巧不巧,督军逛着逛着就逛进了他们外文系办公室!好巧不巧,前几天林静差不多都长在了教室里,今天下午她偏偏就没课,这不,正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备课呢!   除了再一次抱怨自己命苦,亚琴再也想不到其他词儿了。更让亚琴忐忑的是,林静看到他们进来,居然连招呼也不打,继续备她的课!亚琴偷眼看看慕容沣,发现对方似乎跟刚才没两样,似乎也并没有因为林静的不礼貌而生气。   “督军,请问您是要在这里歇会儿,还是继续逛其他地方?”   “督军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吧,烦劳朱小姐帮忙砌壶茶来。”沈副官开了口。   “好,那请督军和副官坐在这儿稍等片刻。”亚琴一溜烟跑了出去,她可得快去快回,免得等下再听到一声枪响!   沈副官也踱到了门口。   他开了口:“静琬,那天你没被吓到吧?”   “没事,谢谢督军关心。听说督军上午也巡视完了,应该不日可以起程回承州了吧。”   督军,这个称呼由她叫出,真让他不舒服,但他不想再惹怒她,他想抓紧一切机会跟她多说些话。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想我快点走?”   “督军,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就彼此放过彼此吧。”   慕容沣正待开口,亚琴已经气喘吁吁地端着茶盘进来了,惹得沈家平一顿皱眉。亚琴给慕容沣替茶的当口,静琬拿着教案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亚琴简直要被气死了!偷眼看看,虽然那个沈副官黑着脸吧,但那督军看着倒没被影响到。心下不免嘀咕,还好她今天运气好,没被她林静连累了!她忘了就在刚才不久,她还在抱怨自己命苦呢!   各自都端着茶杯,慕容沣信步坐到了林静的位置上,沈副官坐到展鹏的位置上,亚琴也小心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低头品茶的慕容沣,亚琴又嘀咕起来,好巧不巧,他还坐到她的位置上!这不是明明来找茬儿的嘛!   喝了几口茶,慕容沣随手从林静书桌上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亚琴偷眼观察着,心里不住念念有词:慕容沣赶快赶快走,林静千万千万不要来!   突然门被推开!亚琴以为是林静,暗叫不妙!头都不想抬了。   家平朝门口一望,原来是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小脑袋探进来,冲房间里张望一圏,冲着亚琴道:“琴姨,陈伯伯呢?”    雅琴急忙站起:“锐锐,是你呀!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妹妹突然病的很历害,婆婆让我来叫陈伯伯。”     “那干嘛找陈伯伯,不找你妈妈呢!”   “妈妈不是出差了吗?对了,琴姨,你可以帮我给妈妈打个电报吗?说我和妹妹好想她快点回来。”   “发什么电报呀!谁说你妈妈出差了?她这几天一直住在学校啊!她、她刚才还坐在那里呢!”说到最后一句,亚琴义愤填膺地指向慕容沣坐的位置,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气势汹汹地指着慕容沣的鼻尖,亚琴一下子慌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督军你们先安坐,我带这孩子找一下他妈妈,去去就来。”说着急急地推着孩子出了门。   半响功夫,亚琴终于回来,她真希望回去发现慕容沣和他的副官都已不见踪影。可是进来一看,慕容沣仍坐在那里低头看着书,而那个讨厌的副官,则站在了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亚琴抬头打个笑脸,一低头却暗暗撅了撅嘴巴,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埋头假装在看书。     “那孩子是谁?”冷不丁地,慕容沣冒出一句。   亚琴怔了一下,抬头见慕容沣仍盯着手上的书,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忽见慕容沣猛然抬起头,盯着自己,只好勉强笑道:“是静姐的孩子。就是林静,你们刚刚见过的。”见慕容沣没反应,心想他不会只是看林静不爽,但并不记得她的名字吧?于是继续道,“您现在坐的位置就是林静的位置。”   慕容沣仍不开口,但盯着自己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股狠劲儿。亚琴心里暗叫不好,肯定是刚才林静对督军不理不睬大不敬,再加上她儿子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彻底激怒了督军!看来现在要不替林静圆圆场,自己也要跟着倒大霉了,于是尽量挑可怜话说:“请督军别见怪,其实林静人很不错的,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真的很不容易。她儿子平时挺懂事儿的,可能今天是被妹妹的病吓到了,才冒失的闯进来……”   “出去!”    “啊?好”亚琴慌忙退出。一口气跑到操场,禁不住狂拍胸口。还好没开枪,还好没开枪!下次再让我接待,我就装病!打死也不伺候这个阎王!   而房间内,空气似乎凝住了。   慕容沣仍然坐在那里,怔怔地盯着亚琴的位置。   家平则依然站在门口,纹丝不动,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良久,只听慕容沣喃喃地说了一句:“她有两个孩子了。”家平嘴唇动了几下,却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接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静琬拉着锐锐疯了似地跑回家。   瘸婆婆李妈泪眼婆娑地抱着悦悦焦急地等在院门口,一见静琬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喋喋不休:“林静啊,真对不起,你看你几天不在,我就没把孩子给你带好。估计昨天就开始烧了,我昨天看她也不跟锐锐牛牛抢东西玩了,在一边规规矩矩的,还心说这丫头终于有个丫头样儿了。今天上午她就开始赖床,睡不够似的,我心疼娃也就不叫她起床,结果下午就开始说胡话了。我也不知道是去看西医还是中医好,又怕走不快耽误事,只好让锐锐去找展鹏。你正好出差回来了?真是母女连心呢。”   “李妈,我们回头再说,我先带她去诊所了,锐锐,你跟婆婆在家等着,帮婆婆做饭好吧?”   “嗯,好。”锐锐本能地想跟去,但又怕妈妈分心,所以只好呆在了家里。   八点多钟,静琬终于抱着悦悦回来了。   “妈妈,悦悦不会有事吧?” “孩子怎么样?”    李妈和锐锐都关切地问着。   静琬把悦悦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沿儿,疲惫地笑笑:“没事了,看得还算及时,医生给打了两瓶吊针,接下来再喝几天中药估计就没事了。”   “阿弥陀佛,没事就好。那我们赶快吃饭吧。”   “你们还没吃?”   “我让先吃,可锐锐死活都要等你一起回来吃。”   “你不饿吗,锐锐?”   “饿啊,快饿死了!”   “锐锐,以后太晚了就不要等妈妈了。要知道饿着肚子,胃很容易不舒服的。悦悦已经生病了,你可不能再生病。”   “嗯,我知道了!妈妈走喽,我们快开饭吧!   大概今天锐锐也因为悦悦的事受了惊吓,吃过饭没多久,也不让静琬给他讲故事了,自己爬到床的另一端钻进被窝一会就呼呼大睡。静琬帮李妈拾掇完毕,又坐回床沿儿。   看看这头锐锐酣甜的睡颜,又看看那头悦悦红朴朴的小脸,她的鼻子似乎有些堵,呼吸声比锐锐重了许多。看着看着,鼻子忽然一酸,泪水便扑簌簌落下。   他们长得太像他了,除了嘴巴和下巴像自己,其他地方统统像他。   孩子,妈妈骗了你们,妈妈没有去出差。妈妈是看到了你们的爸爸,是怕你们的爸爸发现你们,这几天才没敢回家。可妈妈可真蠢,为了这个原因居然把你们丢在家里几天都不管不问。下午医生的话真让她感到后怕:“你要是再晚个半天,小家伙都要烧坏脑袋了!”她发誓,从今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要跟她的宝贝们分开了!   孩子,妈妈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妈妈也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你们如果知道了真相,是否会怪妈妈。可是现在,妈妈只想你们无忧无虑地成长,妈妈不想你们知道真相,不想你们被人背地里看不起,为了你们,妈妈连外公外婆家都不敢回。想到父母,泪水更是如决了堤般往下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如园客厅。家平派去监视静琬的侍卫回来了,进门行过军礼正准备汇报,家平摆摆手让他出去。随知慕容沣在沙发上做直了身体,呼出一个字:“讲!”   “下午尹小姐跟着一个小男孩儿匆匆离开学校,我们一直跟到一个胡同口,怕被尹小姐发现,就没敢再跟下去。一会儿,尹小姐抱着一个小女孩儿从胡同里出来,到了一家诊所,给那个小女孩儿打了几瓶吊针,大约8点钟尹小姐才抱着孩子回去那条胡同。”   完全印证了朱小姐说的话。   家平让厨房准备了一坛酒,小心翼翼地屏退所有侍卫,但慕容沣出乎意料地静静地吃了晚餐,酒连碰都没碰一下,直接回屋休息,回屋前还不忘叮嘱家平也早点儿休息。可家平哪有心思去休息?如果慕容沣向以前那样捞起酒坛,直接往嘴里脖子里一气灌下,然后再一怒将其掼在地上、踢翻饭桌,甚至将整个房间都砸个稀巴烂,那他倒踏实了。   在追随慕容沣的这些年里,他所见识的是血气方刚、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主帅,纵使在痛失尹小姐和苦苦追寻她的这些年里,他也不曾见到他这般如同垂死老人接受现状不再与命运抗争的模样。他清楚此刻的四少是陷入痛苦深渊无法自拔,同时也是自甘沉沦不愿超生。而尹小姐那边呢,是有多深的恨才会有那么冰冷的眼神!但曾经刻骨铭心的爱能全部化成恨吗?作为四少的贴身副官,这世间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清楚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曾经为尹小姐的遭遇和委屈感到过一些不忿,但他更觉得尹小姐是何其幸亏能得到四少如此的痴爱,相比之下,他更理解四少的隐忍和无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四少这么多年的苦。他不清楚尹小姐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什么事,但两个孩子的存在至少可以证明这些年她在情感上拥有过比四少更美好的东西,而四少呢,昨天他才说他的孩子没了,今天他就听说了她又有了别人两个孩子。他过去一直在想,假如四少这辈子永远找不到尹小姐,那他会永远活在痛苦中,也会永远活在希望中;但他现在却不知道,这样的痛是否会将四少击垮。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少在痛苦的深渊里继续自我折磨下去,所以不管尹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必须去做些什么。   一大清早,如园的大厅里到处静悄悄地。   家平兴冲冲地从外面跑回来,径直走向慕容沣的卧室,一旁的侍卫连忙提醒:“四少一大清早就起来去靶场了。”    “哦?四少还有打靶的心情?看来是缓过来了?”家平打趣道。   侍卫不禁善意提醒:“四少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沈副官您要小心。”    侍卫的话音还未落完,就听靶场那边僻里叭啦、僻里叭啦地响起来,不绝于耳。家平不禁暗忖,旁边是有多少个侍卫在伺候着装弹药呢?本想赶去靶场,但稍一转念,便在大厅的沙发里坐了下来,悠哉地喝起茶来。引得一众侍卫面面相觑,纷纷侧目。   靶场这里,经过好一阵的僻里叭啦,靶杆终于禁不住,向后倒下,几颗子弹嗖嗖嗖地穿向后面的树林。   正当众侍卫目瞪口呆,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四少,暂停一下,等重新竖好靶再打。却见慕容沣把枪往地上一丢,口中不温不火地说道:“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众人总算舒一口气,可心中的石头尚未落地,马上又听慕容沣暴怒到:“怎么,沈副官还没到!他还真睡得着!”有几个侍卫是知道沈副官昨晚大半夜就跑出去到早上都还没有回来,可是谁敢在此刻吱一声?   待众人默默跟随四少踏入大厅时,发现沈副官居然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喝茶,坐姿那叫一个舒服呀!大家都不禁暗暗替沈副官捏了把汗。   慕容沣冷冷地在家平对面坐下来,轻哼道:“沈副官昨晚睡得可好?”   沈家平连忙站起,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讪笑道:“实不相瞒,家平昨天差不多没睡。”    “哦?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见人,那你到底都在忙些什么。”慕容沣依然没好气地说。    家平向屋内侍卫使了个眼色,待大家全部退出。家平压低声音道:“我昨晚去见了朱小姐,可是费了半天劲儿才……”     “什么?” 刚一开口,便被怒目相向的慕容沣截了下来。   “不是,四少您别误会,我见朱小姐是为了打听尹小姐的情况。”家平停顿了一下,慕容沣不作声。他知道他肯定想听下去,于是接着道,“昨天那个男孩跟他妹妹是双胞胎,今年刚四岁,端午节出生的。”   四少蹭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圏,而后猛地转身,指着家平:“好,好你个沈家平!还知道些什么?统统说出来,别磨磨蹭蹭的!”    家平心说您要别一惊一乍地,我早就说完了。他分明看到四少面部闪现隐隐的喜色,是那么不着痕迹,但却逃不过他这贴身第一副官的眼睛!稍一闪神的功夫,抬眼便又撞到四少吃人的目光,于是赶紧接着往下说:“尹小姐是离开承州第二年的春天到他们学校教书的,是他们同一个办公室的那个陈展鹏介绍进来的。当时已经怀着孕,端午节便生了他们,算下来从她离开承州到生孩子,也就是四个月出头的时间。尹小姐,现在是雇了一个瘸腿老婆婆帮她带孩子,住的地方离陈展鹏家很近。她跟学校里的人说孩子的父亲在战争中失踪了。对了,孩子姓慕,跟慕容只差一个字……”      “知道她们住哪儿吗?”    “知道,离学校不算很远。我今天早上就是去他们住的地方看了才回来晚了。怕惊动尹小姐,没有敢进门,不过,在院门外看到了昨天那个小男孩跟一个老婆婆。四少,昨天那小男孩就露了一下头,您可能也没看清楚。我今早可仔细地看了看,额头、眼睛和鼻子真得像您!”  “快带我去见他们!”话音未落,四少已冲出屋外,家平赶紧跟了出去。   车上的慕容沣想着这几日前前后后的事,直骂自己蠢!静琬跟别人要是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那她干嘛不直接跟他说?那样不是可以更快达到她的目的:让他心死得更快一点,更早一点放开她嘛!而且她有家有孩子,干嘛这几日住在学校不回去?她分明是怕他在监视她,怕他发现孩子的存在!昨天下午他要是想通了这件事,那早就见到他的孩子了,也不至于昨晚白白郁闷一场了!   想到这里,他懊恼但却绝对轻松地问前面的家平:“家平,你说我怎么这么蠢,昨天下午锐锐出现的时候,我就应该想通这件事!我怎么就没有想通?”   “那是因为您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家平一语中的。   是啊,他从来都不敢抱超过一成的希望,静琬能生下孩子,更别说去想,她还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老天待他慕容沣真不薄!   “也不知道女儿长得像静琬,还是像我。”   “四少很快就会知道了!家平恭喜四少双喜临门。”   慕容沣唇角扬起,将头舒服地靠向后面。   这一刻的得意,值得窜改一首唐诗:昔日苦难不足夸,今朝闻喜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达疾,去看儿女去看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上)   院门未关,慕容沣怔怔地站在院门外,看着里面的一切。   这是个普通人家常见的那种破旧小院,但里面收拾的却异常整洁。迎门是一个两间房屋子,旁边还有一个西屋。正屋门口吊着门帘,左右各一个窗台,左边窗台下种了一些花草,右边窗台前是一个灶台,一个老婆婆蹲在地上烧火,一个小男孩则用筷子在药锅上不停地搅着,正是昨天那个小男孩。   一个悦耳的女声从屋内传来:“锐锐,你要不停地搅着,不要让药糊了锅底哦!”这不正是静婉的声音!仍然如同六年前那般轻灵婉约,完全没有之前面对他时的冷冰冰,慕容沣不由得心潮起伏,脚下却如同钉住了一般。   “知道了!”小男孩回答的同时不经意地抬了下头,看到了院门口的慕容沣,便喊道,“请问你找谁?”   见慕容沣不出声,小男孩便放下手中的筷子,跑过来。   老婆婆闻声也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慕容沣。   这边慕容沣被家平捅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迈步进院。对着迎面跑来的小男孩,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问到:“你叫锐锐,是吗?”    “可我不认识你们呀,你怎么知道?”锐锐警惕地盯着慕容沣。    “我就是知道。”慕容沣难得一见地俏皮一笑。   锐锐还来不及开口,那边老婆婆便扯着嗓子喊起来:“你们是干啥子的?是不是走错门了。”    “怎么了,李妈?”里面的女子被惊动了,紧接着门帘被掀动,帘内人走了出来,但抬头的一瞬便定住了。   “妈妈,我不认识他们,可他们知道我的名字!”锐锐冲女子跑过去。   女子回过神来,冲孩子莞尔一笑:“锐锐,再不去搅,药就要糊了。”    “哦,对啦。”小男孩吐吐舌头,向药锅跑去。   女子也不再向慕容沣那边多望一眼,转身回屋了。除了转身,她又能如何呢?他既然找到了这里,那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走的。既然自己一再地逃避却始终躲不开,那就勇敢面对吧。   “静婉!”慕容沣紧跟着冲进了屋内。   家平留在了屋外,走到灶台搭讪着要帮锐锐搅锅,锐锐看慕容沣也进了屋正担心妈妈,于是顺手就把筷子交给家平,遛进屋子之前还不忘交待家平:“叔叔你要不停地搅,要不然一下子就糊了。”老婆婆见刚才林静的神情,心下已有了个猜疑,便不加阻拦。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正间一张方桌,几把椅子,西边放一些粮食和杂货,东边是一个里间,里间的门帘高高挑起,从外面看进去,正对里间门口是一个衣柜,正对着窗台放了一张床及床头小柜,而窗台下则摆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子上摆了些书及小孩子的几个小玩艺儿。   此时,静婉就站在床边,从躺在床上的小女孩额头上取下一条毛巾,放进旁边的脸盆里蘸水。慕容沣上前一步,夺过毛巾,在脸盆中洗几下,绞干,叠好,然后轻轻放回女孩额头上,顺势坐在了床沿,侧头端详着女孩。小女孩脸色红通通的,虽然静静地睡着,但那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睡前大概一定哭闹了一阵子吧。她的脸庞跟男孩锐锐很像,家平少说了一点儿,除了额头、眼睛和鼻子外,他们的眉毛也像极了自己!想到此,慕容沣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女孩散在脸侧的头发。   “你别碰她,好不容易才睡着!”静婉的声音恢复了前几日的冰冷。    “静婉,你可真狠!”慕容沣转头盯向静婉。见静婉没作声,他又转回头看向小女孩儿,喃喃道:“这么多年,这么些天,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他们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静婉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这下彻底激怒了慕容沣,他蹭地站起来,眼睛瞬间如果喷了火,怒冲冲一步步向静婉走进,咬牙切齿道:“你居然说你听不明白!”    “他们不是你的!”     “你说什么?”慕容沣猛然失控地抓住了静婉的双肩。   “妈妈,别碰我妈妈!”两人惊讶地向门口望去,刚才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谁也没留意到锐锐何时遛了进来。   慕容沣慌忙松开手,静婉也慌乱地走过去,抚了抚锐锐的脸蛋,轻声地问道:“你不是在外面搅药锅吗?怎么跑进来了?”     “另外一个叔叔在帮我搅。妈妈,他是谁?是坏人吗?”    静婉不禁一怔,定了定,深吸一口气,把锐锐拉到慕容沣面前,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沣,又低下头对锐锐说:“叔叔不是坏人,他是妈妈以前的好朋友。来,叫叔叔。”    锐锐狐疑地看看慕容沣又看看静婉然后又看看慕容沣,迟疑地叫了一声叔叔。   这一声叔叔叫得慕容沣心里五味陈杂。良久,绽开笑容,蹲下身来,摸着锐锐的肩膀,温柔地说一句“锐锐乖”,想继续说下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静婉也蹲了下来,亲了亲锐锐的脸颊,轻声安慰道:“妈妈没事,刚才叔叔是因为好久没看到妈妈,一高兴才抓着妈妈的肩膀的。上次牛牛从他外婆家回来,你不是也高兴地抓着他的肩膀吗?听话,赶快去外面搅药锅。你亲自帮忙煎药,妹妹才好得快,是不是?嗯?别担心妈妈!”说完,肯定地冲锐锐点点头。   “嗯,好!”锐锐也重重地点点头,向门口走去,掀开外间的门帘前,又冲静婉说一句:“那妈妈你有事要叫我,我在外面听得到的!”     “好,快去吧!”静婉站起身,朝锐锐挥挥手,转身去帮女儿换额头上的毛巾。   “静琬,孩子真护你!”慕容沣对锐锐最后一句的表现很满意,又想巴结静琬。   可静琬好像没听到似的,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儿。   慕容沣只好静静地站在静婉身边,默默看着她忙着这一切。如今的静婉,在面对孩子和面对自己时完全是两个样儿,而曾几何时,自己不正是静婉眼中的孩子?曾几何时,自己一次次想象着找回静婉,两人相濡以沫,一起养育可爱的孩子们。他是多少怀念这样的静婉,他是多少想拥有这样美好的时光。他不要再这样相互折磨下去,不管自己是曾经多么伤了她的心,不管她现在是有多恨,他都要努力让静婉原谅自己,重新接纳自己。   “她叫什么名字?”慕容沣轻声问道。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怕惊到睡梦中的孩子,又似乎怕惹到静婉。   “悦悦。”   “悦悦,好听。女孩子叫这个名字挺好。悦悦,锐锐,右边都有一个兑。”   “也没多想,就是想她这辈子开开心心的,永远没有烦恼和痛苦。”静婉轻柔的一句话,却似一条钢鞭,重重抽打在慕容沣心上。   “静婉,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慕容沣的双手试探着想抚上静婉的肩膀。静婉又拿起毛巾去脸盆里蘸,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静婉,给我机会,让我来弥补这一切好吗?”   “我现在不再怪你,你也不用弥补。”   “可是,静婉……”   “四少!我只想静静地在这里过好自己的日子,看着他们快乐地长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你也不要再提,好吗?”   四目相对。沉默,良久的沉默……她看得到他眼底的伤,他也看得到她眼里的恨……   慕容沣终于打破这一切,低头看着悦悦,似乎在自言自语道:“你看她跟锐锐的额头、眉毛、眼睛还有鼻子多像我,还敢说他们不是我的。”   “反正不是你的!”   “我不信。”   “信不信随便你。”   慕容沣看着悦悦熟睡的脸庞,不再答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渐渐地陶醉在那里。静婉分明看到,他嘴角上扬,眼底是满满的宠溺。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信。他曾经自信地认为,他来了,她就会一定跟着她走;他曾经自信地认为,他纵使辜负了自己,他的爱可以让自己依然会毫无怨言地等待他、追随他;而现在,不管自己如何否认,他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她自己,曾经倾心的,不正是他这份霸道的自信吗?醒醒吧,尹静婉,那只是你少女时代不成熟的一个梦,为了那个梦,你背弃父母,自断后路,却险些丧失自尊成为别人的笑柄。曾经你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绝望,现在你终于熬过来了,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你不能再容许自己往后倒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中)   “妈妈,妈妈,婆婆说药熬好了,可以倒出来给妹妹喝了。”锐锐兴冲冲地跑进来。   “好,妈妈去倒药。你把妹妹叫起来。小心点,别把她弄哭。”静婉说着向外走去。   “好!”锐锐答应着,走到床边,轻轻摇着悦悦的手臂,小声地叫着:“悦悦,悦悦?”悦悦眉头不悦地皱了几下,便又没了反应。锐锐又提高声音叫了几声。悦悦这回睁开了眼,臆臆症症打量着锐锐,随即嘴巴开始撇了起来,锐锐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口中不住哄到:“悦悦不哭,悦悦不哭。”悦悦这才收起撇起的嘴巴,可转眼看到坐在旁边的慕容沣,嘴巴立即又撇了起来,慕容沣想伸手抱她,吓得她放声大哭起来,这回任锐锐和慕容沣怎么哄也不管用了。   静琬从外面跑进来,匆忙将药琬放在门口小桌上,跑到床边抱起悦悦,开始哄起来。悦悦把头深藏在妈妈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止。一会儿,悦悦将头探出来,想回头偷瞄慕容沣,见慕容沣正在盯着自己,立马又将头缩回静琬怀里。   锐锐在旁边拍手起哄:“悦悦怕羞了,悦悦怕羞了……”   悦悦着急地摇晃着静琬的脖子:“我没有,我没有。妈妈妈妈,哥哥笑我……”    “好了好了,悦悦没有,悦悦没有。”静琬嘴里应付着孩子,眼睛却看向慕容沣,示意他去把药碗端来。   这一个眼神,立马让慕容沣回到了往日的时光,她没有力气,他帮她打开一个她打不开的罐子;她懒得挪步,他帮她替一把放在远处的剪刀。如今,她脱不开双手,便示意让他去端一个放在远处的药碗,她的眼神是那样的自然,如同他就一直是那个她所依靠着的沛林,如同他们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分开过。如果可以,他多想让时光停留在这美妙的一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他就和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们,在这间小屋里,有说有笑,有哭有闹。   静琬伸手接过慕容沣小心翼翼替过来的碗,可是悦悦躲藏着不肯喝。   静琬耐心地哄道:“悦悦乖,这药虽然有点苦,但你一口气就能把它喝完,然后吃块糖,就不苦了。”      “你喝完药,病就好了,然后就可以和哥哥还有牛牛一起出去玩了。”锐锐也懂事地帮妈妈一起哄,“这可是我跟婆婆一齐给你熬的药!”   好半天,悦悦才不情愿地点点头。小丫头真是好样的,虽然之前一万个不情愿,但真答应喝的时候,果真是一口气灌下去,不带一分迟疑。待碗从面前移开时,整个小脸都苦得皱成了一团,全身跟着直打颤。她才只有四岁啊,把慕容沣心疼得不得了。锐锐适时递到悦悦口中一块糖,才让小丫头缓过劲儿来。   “头还痛吗?”静琬轻轻问着怀中的宝贝。小家伙忽闪着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可怜地点点头。静琬紧了紧环抱,心痛地吻吻了小家伙的额头,不住地安慰着:“再睡一觉,睡一会,晚上再喝一次药,然后再睡一个晚上,明天我们悦悦的头就不会痛了。”    “嗯。”小家伙很快便又在静琬怀中熟睡起来。   “孩子怎么样,严重吗?”慕容沣轻声问道。   “就是发烧。”静琬盯着孩子的睡颜,心不在焉地答着,一会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慕容沣,“说来也奇怪,她跟锐锐一起长大,吃得一样,玩得一样。可锐锐从小身体就好,她就三天两头感冒发烧。”说着又转向锐锐笑道,“锐锐你说,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你是不是把好东西都抢光了,不给妹妹吃,才让妹妹身体这么弱?”    “哪有哪有!我才不会跟妹妹抢东西呢!”锐锐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过一会又歪起脑袋,懊恼地说,“不过,我也不记得了!”惹得慕容沣和静琬哈哈大笑。   屋外的沈家平和老婆婆听到笑声,也不觉都会心一笑。   锐锐更是兴奋地在床上上窜下跳,惹得慕容沣两手忙不叠地护前护后。慕容沣越是小心,锐锐就越放肆。静琬静静地抱着悦悦,看着他们在那儿闹腾,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正绽放着幸福的微笑。慕容沣却注意到了,他本来就是一边逗弄锐锐,一边偷偷观察静琬的反应,所以这微笑当然没逃过他的眼睛。他清楚静碗现在对自己的抗拒,经过刚才那一场小冲突,他决定暂时不再与她正面交锋,不做让静琬感到尴尬的事。可他还是被这不经意的微笑深深吸引住了,禁不住深情注视着静琬。   静琬意识到慕容沣在盯着自己,立马别扭起来,随手拍了拍锐锐:“好了好了,锐锐,别把妹妹吵醒了。你去找牛牛玩吧。妈妈做好饭了就去叫你。”    “好!”锐锐赤溜滑下床,跑了出去。   静婉小心地把悦悦放上床,盖好被子。转身面对慕容沣的那一刹那,面容立马变冷了,声音也变凉了:“我要准备午饭了,你们回去吧。”   好不容易进来,慕容沣哪舍得走。既然决定不与静琬正面交锋,慕容沣便打定了耍赖的主意:“那我跟家平也在这里吃。”   静琬吃惊地看着他,本以为他会生气,可他说得是如此坦然、自然!慕容沣冲静琬调皮一笑,回头继续端详床上熟睡的宝贝。   这样的慕容沣让静琬束手无策,但又不甘心让他得逞。于是狠狠道:“我这里准备不了那么多饭,你们要不回去,那就饿着吧。”转身走了出去。   慕容沣也跟了出来,朗声喊道:“沈家平!”   “四少!”家平慌忙从柴火堆上站起来。   “去,让厨房做几样菜,拿过来。”家平正要转身,又被慕容沣叫住,“还有,安排余大夫火速赶来这里!”   “余大夫?承州的余……”家平话说一半便明白过来,“哦,好,家平立马去办!”   安排妥当,慕容沣略有得意地看向灶间的静琬。静琬也正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   “你不给我吃饭,那我只好自己带饭喽。”慕容沣调皮地眨眨眼。   “余大夫呢?”   “给悦悦看看,他医术很好,是承州著名的儿科大夫。”   “她只是发烧,吃了药发了汗就好了,用不着你这样。”   “多个医生看看也是好的,顺便也给孩子诊断一下,调理下身体。”    静琬懒得再理他。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自己不接他的招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下)   静琬把饭做好的时候,家平还没有回来。慕容沣眼睁睁地看着静琬把小桌拉出来,摆上饭菜,又摆上三双碗筷,李妈也从外面叫回了锐锐,老少三人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就着桌开始吃饭,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慕容沣凑到桌前一看,青菜、豆腐、米饭,就这么简单,不由眉头一皱,对锐锐说:“锐锐吃慢点,少吃点,等下沈叔叔会带来好吃的饭菜。”    “沈叔叔?”   “就是刚才那个叔叔呀!他去拿菜了。”   “哦,那叔叔你是因为要等沈叔叔的饭菜,所以才不跟我们一起吃的吗?”   “只要你妈妈肯,给叔叔毒.药,叔叔都吃。”   “毒.药?”锐锐好奇地盯着慕容沣。   “锐锐,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静琬狠狠地瞪了慕容沣一记。   “嗯。”锐锐埋下头来开始往嘴里扒拉米饭。   沈家平拎着食盒适时出现,解决了慕容沣的尴尬。他也顾不上寒暄,夺过家平手中的食盒,便自己张罗着往桌上布菜,李妈和锐锐都停了下来,看着慕容沣做这一切,只有静婉似若无睹。   小小的四方桌上倾刻间便摆满了碗碟。见四少的面前没有碗筷,家平又贴心地去灶间寻了双碗筷递上。   “来,锐锐尝尝这些好不好吃?”慕容沣坐到静婉旁边,锐锐的对面,举筷夹了些鱼肉、鸡肉、牛肉到锐锐的碗中。   锐锐没有马上动筷,而是征徇地仰头看着静琬。   看着静琬冲锐锐点点头,并轻声说:“快吃吧。”慕容沣心里那个享受呀,随手又夹了一些菜放到静琬碗里,交叠双手看着她和锐锐。   静琬本想拒绝,但又不想再影响孩子吃饭,便没有作声。突然想到沈副官还站在身后,立马站了起来,让着家平坐下来一起吃。家平那个尴尬呀,小小的四方桌,李妈、锐锐、四少,静琬各占一方,哪还能挤得下他?况且四少和尹小姐现在是这个状况,他实在不想夹在中间。于是推搪自己不饿,等下回去再吃不迟。静琬哪里肯依?把自己的碗筷挪到锐锐的旁边,又去灶间拿了双碗筷,死活拉家平在自己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   就这样,静琬和锐锐挤在一齐,家平尴尬地夹在静琬和四少的中间,如芒在背。   “妈妈,悦悦最喜欢吃鱼了,要不要我们留一点给她?”   “悦悦生病了,不能吃这些。”   “锐锐,你们喜欢吃,爸爸以后就……”感受到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尤其是静琬那吃人的眼神,慕容沣勉强笑了笑,改口道,“以后叔叔就天天做给你们吃。”   锐锐狐疑地盯着慕容沣,静琬的脸上依然怒容不减。   家平连忙欠身道:“四少,要不家平和您换一换位置?”话刚一出口,便心生懊恼:你咋这么笨呢!这是解围的话吗?果然,慕容沣没好气地狠瞪他一记。可怜一夜没睡的家平,怎么也不会料到,中午还会撞上这样一场尴尬的饭局。   “锐锐,赶快吃饭,吃完了找牛牛玩。”静琬平静的一句话,终于结束了剑张孥拔的局面。   饭毕,李妈和静琬在灶间拾掇。李妈悄声问静琬:“是孩子的爹?”静琬尴尬地点点头。   “你以前不是说?”   “那是编的。我们、我们离婚了。那样说,总比说离婚好听点儿。”离婚?静琬在心底苦笑,真象被揭穿的这一刹那,她只能用这个词来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想当初,奔向他时,心里只有一个“爱”字,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们会用一生来相爱!当他拿出婚书时,她也自认为那是他一辈子的承诺。可短短几个月他却用权宜所纳、本无婚约这样的话来侮辱她。在他看来,一本婚书不过是拿来糊弄她的道具,他不必向外人多交待一句;在外人看来,她也不过是个不知廉耻与人私奔又惨遭抛弃的女人,从来就没有过婚约。   “那他找来这里,是、是想要回孩子吗?”   “大概吧。”静琬摇头苦笑。   “那你咋办?看他们的衣服,是当官的吧?肯定是有钱有势的人。”李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担忧地看着静琬。   相处了这么久,静琬早把李妈当成了亲人。不忍她担心,俏皮一笑:“李妈,看不出,您眼力这么好!他们是有钱有势,不过,我不想做的事,他们也勉强不了。”   “对了,李妈,今天我也就跟您说了实话。您可千万别跟街坊和孩子们说。”   李妈深深叹了口气,二人都不再作声。   锐锐出去玩了,李妈衲着鞋底去邻居家串门了,家平也以公务为由申请提前早退了,但慕容沣就是没有走的意思。静琬想赶他走,但又不想先开口。她倚着对面的书桌,等着他开口。可他看着睡梦中的悦悦似乎总也看不够,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静琬屋里站会儿,院儿里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冲到屋里直接下了逐客令:“你怎么还不走!”   “静琬,你就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和孩子吧。”慕容沣央求着。   “你要不走,我跟孩子走。”静琬说着就要去抱床上的悦悦。   “静琬!”慕容沣挡住了她的双手。他盯着她,她将头扭向一边。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静琬不扭头,也不吭声。   “好,好,我走。”慕容沣站起了身。   静琬缓缓走到对面椅子上坐下。   “我明天再来看你们,可以吗?”   “锐锐上午要读书,我不想有人来打扰他学习。”   “那我下午来。”慕容沣说完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静琬本能地想拒绝,可等她追了出来,院子里还哪有半个人影儿? 作者有话要说:  Poison 的中文意思在晋江居然发不了,中间加个小点,希望蒙混过去。   ☆、第十一章   次日午饭时分,院门响了起来,坐在花圃前读书的锐锐来不及丢下书,便风火轮般冲向院门。打开门,愣了一愣,然后冲仍在灶间忙活的静琬喊道:“妈妈妈妈,昨天的两个叔叔又来了!”   “锐锐,还在读书呢。今天叔叔可给你带来了更好吃的!”慕容沣反客为主,拉着锐锐的手径直走向了堂屋,家平左右各拎一个食盒紧随其后。   饭后李妈和静琬在灶间收拾,慕容沣有一搭没一搭地磨蹭到灶间看着他们。李妈见状,躲回了自己的西屋。   “静琬,下午我想带锐锐出去玩,可以吗?”   静琬没有回应,因为她一时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说孩子不是他的,他不信,也是,长相骗不了人,她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他纵使天天要来看他们、天天粘在这里,那是他的事,只要自己不搭理他,也不鼓励孩子跟他互动,她就觉得相安无事。可他说要带他们出去玩,她就有点慌了,仿佛担心慕容沣一带出去就要昭告天下,那是他的孩子一样。   “静琬?”见静琬半天不吭,慕容沣又试探地叫了一声。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避开了他的问题,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   “就是去外面走走、看看,天天呆在家里也不好。”   “锐锐也没天天呆家里,他跟别的孩子在街上玩得很开心。”   “静琬,求求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吗?”   良久,静琬低沉回了一句:“那我去问问他,答不答应是他的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得先答应我。”   “好,你说。”慕容沣担心又期盼地看着静琬。   “他只能叫你叔叔。”   慕容沣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有些暗爽的,这等于是静琬默认了他就是孩子的父亲。虽然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但能够让静琬默认这一点,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他清楚的知道,骄傲如静琬,现在是不可能直接说你就是孩子的父亲。他当然也不高兴这个要求,但他知道欲速则不达,权宜之下爽快答应。   静琬见看慕容沣点头,放下手里的活儿转身便往屋里走。   慕容沣跟在后面,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让他自己做决定,你不要对他使眼色。”   “那你自己问去。”静琬甩开他的手,又返回了灶间。   不出静琬所料,一会儿功夫锐锐便跑出来跟她说:“妈妈,叔叔说带我出去玩。可是我不认识他,我不想去。”哼,他以为孩子才见到他两天,就能马上跟他亲了吗?他怎么就那么自信,孩子一定会愿意跟他出去玩,反而担心她会从中作梗!   慕容沣沮丧地从屋子里跟出来,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静琬,这眼神于静琬太熟悉了。那天,她跟他讲打牌的趣事时,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那天,她说她有一事想高攀时,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那天,她说第二天要跟父亲回乌池,他在听到她的喊声回转身的一刹那,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那天,他在乌山,求自己跟他一起走时,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还有那无数的日子里,他祈求她的原谅,通通都是这样的眼神……还有悦悦,每次不想走路让她抱着时,用的也是这样的眼神。突然间,她不想他失望!   静琬抹干手,拉着锐锐的手走出灶间,来到慕容沣的身边:“锐锐,叔叔这两天不是都有来我们家,又那么喜欢你,你刚刚还吃了叔叔带的菜呢,怎么能说不认识叔叔呢?”   “也不是不认识,就是以前不认识。”锐锐低着头心虚地嘟囔着。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锐锐鼓着嘴,抬头瞟了瞟慕容沣,不吭声。   静琬又接着劝道:“叔叔是妈妈以前的好朋友,那也是你的好朋友。那好朋友来了,你要不要好好招待一下呢?”   “哦,那好吧。那我们去哪里玩呢?”锐锐点点头,看向慕容沣。   慕容沣激动地不由分说一下子抱起了锐锐,小家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那儿扭胳膊扭腿的。   “锐锐,都说是你要招待叔叔了,当然是你觉得哪里好玩就带叔叔去哪里了。”静琬拨了拨锐锐的脑门。   “对呀,锐锐,你想去哪里,叔叔就带你去哪里。”叔叔抱着锐锐往外走,又冲静琬道,“静琬,谢谢你,那我们出去了。”   “要不要带牛牛一起?”锐锐又忽然喊道。   “今天是你专门带叔叔去玩,以后再叫牛牛吧。”静琬冲他们挥手再见。   到了车上,慕容沣多想抱着锐锐,可这可是小家伙第一次坐汽车,哪会安安生生地坐在一个他以前不认识的人怀里,挣脱慕容沣的双手,趴在一边的车窗上好奇地朝外张望。    “哇,汽车跑得好快啊!叔叔我们超过了好多马车!”   “咦?外面的房子怎么也在往后面跑呢?”   “锐锐,房子是不会动的,是因为我们的车在往前面跑,所以你才觉得房子在往后退。是我们把房子甩到了后面。”   “是这样吗?”锐锐背转身体,靠在车窗上,歪着脑袋将信将疑地看着慕容沣。   慕容沣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小脸蛋,他本能地躲开。慕容沣看他躲,就故意装作捏不到,于是他捏他躲,捏的人总是比躲的人慢半拍,把锐锐得意得前俯后仰笑个不停。惹得副驾驶上的家平频频回头傻笑。   ……   “四少,我们去哪里玩?”瞅了个空儿,家平终于插进一句话。这个问题,刚上车家平就问过,可是四少有一搭没一搭地嘟囔一声说往前开吧。可总不能绕着这个小小连州城的几个破街道就这么转来转去吧?况且街上到处人来人往、鸡飞狗跳的,这车子哪跑得开!四少您没注意到只要这车子速度稍微一快,您儿子就开始兴奋吗?四少您还会不会察言观色了?真是当局则迷!   “锐锐,你想去哪里玩?”   “嗯……我想想。嗯,叔叔,这个车子跑得这么快,是不是很快就能跑到那座山下呢?”锐锐指着天边一座山。   慕容沣侧着头,透过车窗目测了一下,天气很晴朗,山看起来似乎很近。但估计得两个小时才能到。抬头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爬下山再跑个来回,回来估计会很晚了,担心静琬怪罪,于是对锐锐说:“锐锐,那个山看起来很近,但其实很远,我们到那里要两个小时呢!”   “哇,好快啊!妈妈说要是走路走到那里要整整一天呢!”儿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着?就是顶着被静琬骂死、再也不准他见儿子的风险,他也要带他去!   “锐锐,你是不是很喜欢爬山?”   “我没有爬过山,我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但我想应该很好玩吧!”慕容沣好想打趣道,你们自己是没有爬过,但你们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是被爸爸背上山的!   “嗯,爬山是很好玩!以前叔叔跟你妈妈爬的时候,你妈妈就很喜欢!”   “哦,妈妈还跟叔叔一起爬过山呀!是前面那座山吗?”   “不是,是乌池的一座山。”   “乌池是什么?跟乌鸦长得一样吗?”别说家平了,连司机都快憋不住了,难得慕容沣还一本正经的。   “乌池跟连州一样,也是一个地方名,不过比连州大很多。”   “哦,好奇怪的名字。我好想去看一看。”   “有机会,叔叔带你去看。”   “可以吗?不过妈妈肯定不答应。”   “妈妈怎么会?你忘了今天还是妈妈让你带叔叔出来玩的呢!”   “是哦。”锐锐认真地点点头。   “锐锐,等下爬山,你要是喜欢,下次可以让妈妈跟你一起出来爬山。叔叔带你们去。”慕容沣开始狡诈地实施策反计划。   “嗯,好哇!不过,最好是等悦悦的病好了,带她一起爬!”锐锐顿了顿又改口道:“不行不行,最好还是不要带悦悦了。”   “为什么不带悦悦?”   “嗯,她太懒了!”   “哦?”   “她老是不想自己走路!我们跟妈妈出来买东西的时候,她走着走着就非得让妈妈抱她。有时妈妈手里拎着东西她也让妈妈抱她。”   “那每次妈妈都得又拎着东西又抱着悦悦了?”   “也不是!有时候妈妈会抱着她走。有时候妈妈就说她要不自己走,就不管她不要她了。她不听,还是站在那儿不走,然后我就跟妈妈假装往前走,我们走几步妈妈就让我偷偷看看她有没有动,她还是站在那儿不动,然后我们就继续往前走,然后走着走着,就听到她哭着来追我们了。每次都这样。她好笨,以为我们会真的丢下她不要她了!”锐锐异常兴奋地说着妹妹的糗事,全然没有留意到旁边的慕容沣早已热泪盈框,就连家平都鼻子酸酸的。   这些年,他欠她、欠孩子们的实在太多了。   ……   “叔叔,前面那两辆车还有后面那一辆车还有我们坐的车都是你的吗?”   “对呀。”   “那叔叔你是干什么的?”   “叔叔是……”慕容沣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小毛孩儿解释自己是干什么的。好在锐锐并不深究,立马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叔叔你们家很有钱吗?”   前面的沈家平不仅偷乐起来,这小家伙可真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啊!这还只是一个。要是家里那个小妞好起来,一起带出去,四少还有空吃饭没有?   终于到了山脚下,锐锐一下车就原地蹦跶开,那个兴奋哟!爬山的时候老是一步跨两个台阶,搞得慕容沣在后面紧张得要死,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爬到一半时,慕容沣说累不累,叔叔背你吧?小家伙一嘟嘴,我才不呢,我又不是悦悦!再累我也要自己爬山去!搞得慕容沣暗暗盘算,下次一定得带悦悦来爬!突然降临的幸福,让他一下子不知所措,非要攥在手心方安心!看着前面的锐锐蹦蹦跶跶怡然自乐的样子,他真有种不管他愿不愿意、扛起他就往山上冲的冲动,他禁不住怀疑有朝一日静琬和孩子们回到他身边,他还会不会舍得把锐锐丢到军队里!   从山上下来已经六点来钟,天已有点擦黑了。锐锐今天头一回坐了汽车头一回爬了山实在太兴奋了,完全忘了静琬定的天黑前必须回家的家训。慕容沣当然不知道静琬有什么家训,但他在心底却有点隐隐担忧。回去的路上,锐锐依然是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过,毕竟是小孩子,精力有限。半路上,说着说着便蜷在慕容沣旁边不吭声了,慕容沣低头一看,果真是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抱起来,紧紧地拥在怀里,小家伙这回可算是老老实实地不躲自己了!   车外漆黑一片,车内寂静无声。   慕容沣低头看着锐锐可爱的睡颜,耳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这一刻的心情跟当年与静琬骑马归来的心情如出一辙:但愿时间就永远停止在这里,一起坐到天慌地老去。尽管他也想赶快回家看他的宝贝悦悦,看他的静琬。   原来世间还有这种美事:左边也是幸福,右边也是幸福,人就坐在这幸福中间矛盾着……   果不其然,静琬表情严肃地抱着悦悦坐在正间的椅子上,悦悦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走进来的慕容沣。慕容沣也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抱着熟睡中的锐锐进了里间,轻轻地将锐锐放进被窝,磨蹭了一会儿才出了里间。   “悦悦醒了,头还痛吗?”慕容沣伸过手来摸悦悦的额头,试图逗弄悦悦。   悦悦扭了扭身体,躲闪着他将脸埋进了妈妈的怀里。   “你别碰她,她还没好利索,不会理你的。”   慕容沣尴尬地搓着手。   “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有。”   “什么?这么晚了饭都没吃?那你带他干什么去了!”看得出静琬的火气不小,但碍于抱着悦悦,在强压着嗓音。   “我带着他去爬山了。”慕容沣依然小心翼翼。   “爬山?他自己想去的?”静琬的怒气似乎小了一点儿。   “对呀。他今天别提有多兴奋了!全程都是自己爬!我想抱他都不行。”讲到爬山,慕容沣似乎又回到了下午的兴奋喜悦之中。   “你赶快去把他叫醒!”静琬似乎又不耐烦起来。   “睡得好好的,干嘛叫醒他?”   “起来吃饭啊!”   “他刚才爬山太累了,让他睡吧!”   “现在让他睡,等下半夜饿醒了要饭吃怎么办?”   慕容沣打心底里真想说他留下来伺候儿子,总行了吧?可是又哪里敢说出口来?只好又回到里间去轻轻把锐锐摇醒,锐锐吧咂吧咂嘴巴、挥挥胳膊又蹬蹬腿才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让慕容沣欣喜的是静琬居然煮了一大锅粥,这显然不是锐锐一个人能喝得完的。遂心安理得地跟锐锐坐在一起吃起了晚餐。他在心底不禁暗想,到底静琬是因为他带锐锐回来太晚生气呢,还是因为等他们吃饭等不到才生气呢?如果是后者,足以让他暗爽几天。不管怎么样,今天过得不错,心情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慕容沣顾不上吃饭,便来到了静琬这里。进门一看,老婆婆在灶台忙碌,静琬则蹲在东边井台那儿洗衣服,便走了过去。   “静琬,洗衣服呢,我来帮你。”   “慕容督军天天这么闲,不用忙公务吗?”静琬白了他一眼。   “我晚上处理嘛。”慕容沣蹲下来想帮静琬拧衣服。   “唉呀,你走开,不要添乱了。”   “妈妈!”悦悦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   “悦悦醒了!”慕容沣迎过来想抱她。   小家伙躲开他趴到了静琬的背上。   “悦悦,你这样趴着妈妈洗不了衣服了。”静琬无奈地笑着。   “我就不让妈妈洗衣服!”   “你不让妈妈洗衣服,你可没有衣服换了哦。”静琬前两天为了照顾生病的悦悦,衣服都没功夫洗,今天早上才抽了个空。   “我不换衣服!”悦悦还是趴在静琬身上不动。   “那妈妈帮你洗脸好不好?”   “我来!”静琬刚想起身,慕容沣便抢道。   慕容沣伸手在晾绳上取下一条毛巾,走过来想拉悦悦。小家伙本来只是轻轻地趴在静琬背上,这慕容沣一拉,她干脆双手都死抱着静琬的肩膀,就是不起来。   “好了好了,妈妈帮你洗。”   可怜慕容沣,眼睁睁地看着静琬给宝贝女儿洗着脸,羡慕得不得了。   “悦悦,哥哥还在睡觉吗?”   悦悦不看他也不理他。   “悦悦可真乖,不像哥哥,还睡懒觉!”慕容沣继续讨好悦悦。   “肯定是昨天爬山爬得太累了,昨天晚上睡得沉得很,连身都没翻一个。”静琬接过了话。   “小孩子就是要这样,多锻炼锻炼,吃得好,睡得香,身体才好!是不是悦悦?”本来是回答静琬的话,可非要冲着悦悦说。   让慕容沣沮丧的是,悦悦会偷偷瞄他,但就是不跟他说话。   “悦悦,去叫哥哥起床。”洗完脸,静琬轻轻地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   “嗯!”悦悦轻快地跑回了屋。   锐锐一出来,看到慕容沣可兴奋了!   “叔叔,我们今天还要去爬山吗?”   “你想去吗?”   “想!”   慕容沣乐坏了,看来以后可不用求着静琬放人了!   “好,那叔叔就带着你去爬山!”   “噢!今天又可以去爬山喽!”锐锐兴奋得直跳!   “锐锐,你不累吗?”静琬担心地问。   “不累!一点儿也不累!”锐锐边跳边说。   “静琬你就放心吧!他要是累了爬不动了,我背他上去!”   “妈妈,我也要去爬山。”悦悦的好奇心也被调动出来,慕容沣窃喜!   “悦悦也想爬山呀?”   “嗯!”悦悦认真地冲静琬点点头。   “山好高呢,你肯定爬不上去!”锐锐在一旁开始鄙视妹妹。   “我肯定能爬上去!”悦悦不服地冲哥哥叫板。   “你肯定不能!”   “我肯定能!”   “不能!”   “能!”   两个小家伙开始吵起嘴来。   “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争了。锐锐,不许取笑妹妹!”静琬看不下去,终于制止了他们。   “哦。”锐锐沮丧地点点头,马上又兴奋地抬起头对静琬说,“妈妈,我昨天还坐了汽车呢!汽车跑得好快呀,然后看到房子都在往后跑!”   “妈妈,我也要坐汽车!”悦悦也跟着兴奋地摇着静琬。   慕容沣早已乐不可支了,要融入静琬的生活,赢回静琬,恐怕要靠巴结这两个小家伙儿了。   早饭做好了。李妈摆碗筷的时候,慕容沣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准备他的份,就是赖皮地上了桌。   “李妈,今天的粥怎么这么稀呢?”静琬边舀边问。   李妈瞟了眼慕容沣:“哦,临时又加了两碗水。”   也难为李妈了,慕容沣一进门,她就在想这粥煮得不够啊,但再加米来不及了,于是果断地加了几碗水。好在鸡蛋和馒头还是有现成的,比平时多炒了几个、多蒸了几个。   “锐锐,来,等下要爬山,多吃点鸡蛋!”慕容沣说着舀了一大勺鸡蛋放到锐锐的碗里。   “谢谢叔叔!”锐锐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来,悦悦,你也多吃点鸡蛋,身体才会棒棒的!”慕容沣又给悦悦舀了一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哪知道悦悦却不买账,转头看着静琬说:“妈妈我不吃鸡蛋。”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吃鸡蛋吗?”   “我不吃。”悦悦摇摇头。   静琬无奈,只好从悦悦碗里夹出鸡蛋自己吃了。   慕容沣心疼了,孩子你刚刚病才好,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呢?   谁知悦悦喝了两口粥,抬头对静琬说:“妈妈,我要吃鸡蛋。”   “你刚才不是不吃吗?”   “我要妈妈帮我夹。”   “你这孩子!”静琬娇嗔地看着她,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她碗里。   悦悦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妈妈亲自夹的鸡蛋,吃的时候还不忘偷瞄慕容沣。   原来她不是不吃鸡蛋,而是不吃慕容沣夹的鸡蛋,慕容沣那个郁闷呀!   吃完饭,静琬说悦悦你跟哥哥一起玩,妈妈去上班了。哪知悦悦一听马上抱住她的腿:“我不跟哥哥玩,我要妈妈陪我。”   “你刚才不是说想跟哥哥去爬山、坐汽车的吗?”   “我不去,我要跟妈妈一起。”   “那你跟婆婆在家里玩,妈妈一下班就回家陪你玩好不好?”静琬蹲下来耐心地开导她,小家伙马上抱紧了她的脖子。   “我不要妈妈去上班!”声音中已带了哭腔。   “妈妈不上班怎么行呢?妈妈不上班就没有钱给悦悦买新衣服了。”   “我不要新衣服。”小家伙已经哭了起来。   “那要不你跟妈妈一起去学校,妈妈上课的时候你就在办公室等着妈妈。好不好?”   “我不要妈妈去学校,我要妈妈陪我在家里玩。”小家伙边哭边说。   静琬试图站起来,小家伙死活不松手,哭得更凶了。   “静琬,你看她都哭成这样了,就在家里陪着她吧。”慕容沣看不下去了。   李妈在旁边也附和着慕容沣。   “不行,我已经几天都没去学校了。前两天是展鹏和亚琴帮我代课。今天有法语课,他们谁也代不了。”静琬坚定地说。   “那就停一次课,有什么关系?”   “她三天两头生病,我已经停过好多次课了。”静琬说着强行掰开悦悦的手,“好了悦悦,你要再不听话,妈妈可不要你了!”   慕容沣再也受不了了:“好了,静琬,你的法语课我来代!”   “你?”静琬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怎么?你不相信我?别忘了法语只是你在俄国的选修课,而我可是在法国生活了多年!”慕容沣得意地望着她。   “你别胡闹了!”   “我可没胡闹。我想由我来给你的学生上几节法语课,周校长应该会很欢迎吧?”他一脸的调皮。   “我可警告你,不要胡来!”   “在静琬的地盘,我哪儿敢胡来?这可都是为了我的宝贝悦悦。”慕容沣说着,在静琬的身后也蹲下来,歪着头看着趴在那儿的悦悦,接着说,“叔叔去帮妈妈上课,妈妈在家里陪悦悦。好不好?”   “嗯,好!”悦悦抽抽嗒嗒地说。这可是小家伙第一次正面回答慕容沣的问话。   “悦悦乖!”慕容沣抚了抚小家伙的头发,站起来,转过身对锐锐说:“锐锐,对不起,叔叔今天不能陪你爬山了。叔叔答应你,明日再陪你好不好?”   “没关系!我也想妈妈在家陪我玩!”   “好,那你就乖乖在家陪妈妈和妹妹玩!”   “嗯!”   慕容沣满意地拍拍锐锐的肩膀,便往外走。   “慕容沣!”   慕容沣站定,回转身眨着眼看着静琬:“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带着孩子来旁听。”   “你!”   慕容沣冲锐锐挥挥手走了出去。他知道静琬不会公开跟他一起出现在学校里,一定会乖乖地留在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傍晚时分,亚琴过来了。一进来就喳喳呼呼跟两个小家伙轮番拥抱,热闹了好一阵儿。   “亚琴,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悦悦公主啊!”亚琴拉着悦悦的双手,悦悦咯咯地笑着往后仰。两个人拉起了大锯。   “我们悦悦早好了!你早不来!”   “你还说呢,这两天为了给你代课我都累死了!”亚琴白了静琬一眼,接着又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说一件大大的奇事!”   “什么?”   “你猜怎么着!那个督军居然还没走!今天早上居然跑到学校跟校长说什么,教书育人一直是他的第二职业梦想,想要好好在这里体验一下,咱们校长战战兢兢地问他希望教什么课,他说什么自己在法国呆得最久,当然是希望讲法语有关的课。你说巧不巧!你请假,咱们学校正好缺个法语老师!可把法语课那帮学生乐坏了!求知欲一下子旺盛得很!督军亲自授课哇,以后他们出去都可以自称是督军的门生了!据说那课堂气氛好得不得了,这不都放学了,还在讲呢!”   静琬但笑不语。白天她还隐隐有些担心他把自己的事捅了出去,这会儿总算稍稍放了心。   “静姐,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多请几天假,在家好好呆着。”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在抱怨帮我代课累死了?”   “唉,谁怪我是劳碌命呢,整天瞎担心!不过,我是真担心你!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跟督军到办公室,你理都不理我们就走了出去,然后锐锐不是来学校找你吗?他就冒冒失失地跑到了办公室,我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说锐锐是你儿子,督军当时那个火啊!当下就把我赶出了办公室。然后他那个副官半夜三更地就来找我打听你的情况,我怕他们是想找你麻烦,所以是尽可能地往可怜处说呀!害得我那天晚上都没睡好觉。第二天听展鹏说你在家好好的才放了心。”   “静姐,你说你跟那个慕容沣是不是八字不合啊!你看前两天你在学校,我看他就没个笑脸。可今天呢,在办公室里,对我跟展鹏可客气得不得了!”   “妈妈,慕容沣不是今天那个叔叔吗?”锐锐在旁边好奇地问。   “锐锐,我跟琴姨讲话,你别乱插嘴。你跟妹妹去外面玩吧!”   “等会儿等会儿,静姐,锐锐说的是什么叔叔?”   “没有了,今天早上我们有碰到一个熟人,他以为你说的是他呢!”静琬慌忙应付着。   “是这样吗?锐锐?”   “嗯!”锐锐点点头拉着悦悦跑了出去。   可亚琴还是紧绷着神经:“静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不对不对,你跟那个慕容沣是不是认识?”   “我怎么会跟他认识!”   “不对,不对,”亚琴拢着头发想了一会儿,猛地抬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是他的老同学、初恋情人!”   “你瞎说什么呢,亚琴!那个慕容沣有跟人说照片上的人是他的初恋情人吗?不都是你自己在那瞎猜的嘛!”   “唉呀,你没看到当时那情形,他就盯着那照片像丢了魂似的,傻子才信只是老同学的关系呢!”   静琬还来不及回应,亚琴猛地一拍桌子:“我明白了!林静,你就给我装吧!亏我还天天替你操心!这不明摆着的事,他在照片上认出了你,等见了面,你说你又跟人结婚生了孩子,他一生气就把照片给崩了!然后又亲眼看到你儿子,才生气地把我撵出去!你说是不是?”   “亚琴,你想象力可真丰富。”静琬讪笑道。   “林静你就接着装!我说呢,整个江南江北十二省,谁见了慕容沣不低头哈腰的!你居然敢不理不睬,原来是有恃无恐呀!那个李处长,还说你是清高、不喜欢巴结军阀,我看他才是想象力丰富呢!”亚琴气咻咻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   “回去!”   “不在这里吃饭了?”   “看到你都气饱了!”   “锐锐、悦悦,阿姨走了啊!”   “不要走嘛,不要走嘛,琴姨陪我们一起玩一起吃饭嘛!”悦悦撒娇地摇着亚琴的胳膊。   “悦悦乖,今天阿姨有事,改日再来陪悦悦玩哈。”   “哦,那好吧。琴姨要说话算话啊。”   “好,我们拉钩!”    “好!”悦悦兴奋地跟亚琴拉了个钩。   “锐锐,你呢?不欢迎琴姨吃你们家的饭啊?”   “没有啊!”   “那你怎么也不表示一下?”   “悦悦都替我说了。”锐锐耸耸肩膀。   “小没良心的!跟你妈一样清高!”亚琴点了点他的肩膀,回头又向悦悦邀了一个香吻才走。   亚琴走后,静琬便忙心乱如麻,草草陪孩子们吃了晚餐,玩了一会儿,便跟着孩子们一起上床睡觉。可是躺到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身翻多了,怕惊动孩子,索性穿起衣服,到院子中坐了下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慕容沣又不是市井平民,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她家来来往往,邻居们估计早不知怎么看她了。而学校里,亚琴已在怀疑,展鹏估计早猜出来了,而李处长、周校长他们又不是傻瓜,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们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生活圈都会知道她的过去!孩子们表面上风光了,背地里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指指点点。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跟孩子们交待?再逃一个地方吗?她能逃到哪去?她能逃得了吗?   院门响了几下。她料定是慕容沣,便没动。西屋的李妈闻声走了出来,刚想去开门,却看到静琬坐在花圃前。静琬冲李妈摇了摇头,李妈便折回来坐到了静琬旁边,两人盯着院门都没吱声。门外的人似乎站了许久才离去,脚步听起来异常沉重。   脚步声消失了好一会儿,李妈才开口:“你怎么不让他进来?”   “他来看孩子。孩子们都睡了,他进来也没事。”   “静婉,这是你的真名吧?我也跟着他这么叫你了。我看他也不单像是来要孩子的。”   “他想要,孩子不认他。”   “他要真想硬来,哪还管孩子认不认他?”   “所以他就巴结孩子,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认他。”   “我看他不止是想巴结孩子。我这两天在旁边看得再清楚不过,他巴结孩子主要是想巴结你!”   “李妈,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可最擅长这点骗人了。”静琬苦笑道。想当年在承州,把自己巴结得就差供起来了!   “静琬,我老婆子腿瘸脑子可不瘸。你看他每次来三五辆车跟着,这样有权势的人,对你这样低三下四的,那分明是要跟你修回旧好。我看你知书达理的,肯定也是大家小姐娇生惯养的。你别怪我老婆子说话不好听,你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大家小姐,个个都是心气儿高受不得一点儿委屈。但再大的委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解不开的?就算看着孩子的面儿上,你也该服服软了!”   看着孩子的面儿上,似乎所有的人都会说看着孩子的面子上原谅他。当年三姐这样说,信之这样说,就连他自己也这样说,现在李妈又这样说。她错了吗?她这样做,之前是为了她自己,现在更是为了孩子!   “李妈,你不知道情况,你不懂。”   “我不懂?我虽然没文化,但你们这些文化人的事可听得不少!打从兴自由离婚起,你们这些文化人都自由恋爱、自由结婚,小夫妻一吵个驾或男的去外面想找个小的,就又闹自由离婚!你说我婆子说的对不对?”   见静琬默默不语,李妈又接着说:“你肯定在想我老婆子思想老派儿,但不管你是新派人还是老派人,你们这样折腾,那是苦了爹娘苦了孩子苦了你们自己。”   “行了,我也不多说了,赶快睡觉吧。孩子们都睡得早起得早,明天早上你还有得闹腾。”李妈推推静琬。   李妈话糙理不糙,她真的是苦了父母苦了孩子又苦了自己,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尊严的那条关。   慕容沣在静琬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透过门缝向漆黑的院子里张望着,似乎想穿过夜空穿过门窗看到他最爱的静琬和可爱的宝贝们。他暗恨自己没有果断推却周校长那无聊的饭局,从而丧失了与孩子们道晚安的机会。他是多想有那么一天,可以跟孩子们道一声晚安,看着他们爬进被窝,安然入睡。   乘兴而来,失意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静琬和孩子们刚吃了早餐,慕容沣和家平便进来了。锐锐热情地与慕容沣打了招呼,但悦悦一见他还是退避三尺、不理不睬。   “你怎么又来了?”静琬皱着眉头问。   “我来跟锐锐道歉!锐锐对不起,叔叔今天还得帮你妈妈上课,所以还是跟你爬不了山。不过,叔叔发誓,明天一定跟你爬山!”   “明天还有课。”静琬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我已经请李处长换到今天了。明天我是什么也不干,专门陪锐锐,还有悦悦!”   锐锐欢呼起来!悦悦呢,靠着妈妈的双腿,看看慕容沣又瞅瞅沈家平,完全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   慕容沣抱着锐锐转了两圈儿,又冲静琬道:“静琬,我发现你的课可真不少!这样下去,你怎么有时间陪孩子!”   “那你就给学校多拨点儿款,让周校长多聘请点外语人才喽!”   “好,静琬要求的,我肯定答应!”   “什么叫我要求的!你可别乱讲!”   慕容沣也不跟静琬争,转头吩咐家平:“家平,你安排再追加双倍的拨款,另外,以我的名义替他们聘请几位法德英俄这四个语种的老师。今天就把这事儿办了!”   “是!四少!”家平心说,这四少摆明了是要把尹小姐的饭碗给端了呀!   静琬听他落实拨款的事,心里当然高兴,但她就是气不过慕容沣说是她要求的!拉着悦悦气咻咻出了屋子。   慕容沣早上离去后,一直到静琬跟孩子们睡觉也没有再来过。静琬躺在床上想着,两天的课挪在一天,慕容沣今天可有得忙,应该不会再有功夫来敲门了吧。她哪知道,这个时候,慕容沣正无比惆怅地站在院门外!   次日一大早,慕容沣便跟着家平拎着食盒来了。静琬问你拎吃的干嘛,我们又不是没做。慕容沣答曰要爬山当然得让孩子们吃点好的!   看着因为马上要坐车去爬山而兴奋的锐锐和悦悦,慕容沣满心以为今天可以一手牵俩幸福把山爬了,可是临出门时,悦悦见静琬不去她不干了。妈妈不去,她也不去。他又满怀希望悦悦把前天的哭功用上,把静琬也拖去。可是这回悦悦倒不闹了,妈妈不去,她就跟妈妈呆在家里。敢情在悦悦心里,坐车爬山好不好玩,关键要看跟谁去坐车爬山,慕容沣和锐锐还不够那个分量!后面锐锐又建议叫牛牛也一起去,等牛牛来了,两个小孩儿接着哄悦悦,说你要爬不动我们背你。可悦悦的小脑袋还是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回爬山慕容沣确实是一手牵俩,但另一个不是他的呀!   回来的路上,慕容沣向锐锐讨教如何赢得悦悦的芳心。   “锐锐,你说悦悦怎么总是不理叔叔呢?”   “她不喜欢跟她不认识的人说话。”   “可叔叔最近天天来找你们玩,她怎么会不认识叔叔呢?”   “你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了!”   “那怎么办,你能帮帮叔叔吗?”   “嗯,好哇!你只要经常考考她,她可能就跟你说话了!”   “考考她?”   “对呀,比如1+1等于几呀,猪和狗的英文怎么讲啊。”   “悦悦这么喜欢学习啊!”   “才不是呢,她怕别人说她笨!”   “悦悦怎么会笨呢?她多可爱、多聪明啊!”   “是不太笨啦。可是她怕自己变笨了。”   “为什么?”   “她、她每次发烧的时候,那个大夫就老是说再烧下去,她的脑袋就烧坏了。要是真的烧坏了,她不就变成傻瓜了嘛。”   原本轻松开头的话题,说到最后,把慕容沣说的眉头紧皱,满怀负疚。   锐锐说的方法果真奏效。   次日慕容沣过去,从静琬处偷偷了解了悦悦都学了些什么。然后走到蹲在花圃前的悦悦旁边,也蹲了下来,搭讪道:“悦悦今天穿得好漂亮啊!”   小家伙向一边挪挪,不理他。   慕容沣也跟着向悦悦那边挪了挪,接着又搭讪道:“悦悦在看花呢,悦悦喜欢什么花呢?”    小家伙又向一边挪挪,还是不理他。   慕容沣死皮赖脸地又跟着向悦悦那边挪了挪,使出了最后一招: “听妈妈说悦悦最近学了很多新东西,叔叔来考考你怎么样?”   小家伙要是还不理他,那他可真要去撞墙了!   “嗯。”悦悦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慕容沣从1+1、2+2开始先考数学题,又问了一些猪猫鸡狗门窗柜子等等简单词汇的英法俄德文意思,小家伙通通不加思索地答了出来。最后又考悦悦写字,慕容沣说一个字,她用木棍在地上写一个字,越写越兴奋,后面彻底放开了,故意整起慕容沣来!慕容沣说一个“东”,她偏写一个“西”;慕容沣说一个“天”,她非要写一个“地”……一开始慕容沣还以为她真得记反了,不敢直接指出来,怕真如锐锐说得那样伤她的自尊心,于是假装自己也不认得、也不知道她写的对不对,请静琬过来给他们做判断,等静琬过来一看说不对啊,写反了!慕容沣还假装挠头不相信。然后悦悦就哈哈大笑,指着慕容沣对静琬说,妈妈他好笨呢!我故意写反骗他的!慕容沣一拍脑门大呼上当,她就笑得更欢了!再考下去,字也不认真写了,画起画儿来,先画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圆,又在圆里加了两个小圈,然后在大圆下面加了两竖,竖的底部又各加一个小圈。慕容沣蹲她旁边问这是什么呀。是你呀!悦悦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叔叔有这么丑吗?对呀!好,那叔叔也给你画一个,慕容沣三下两下画了一个小女孩的简笔画。哇,好漂亮啊,这是谁啊?是小悦悦啊!咯咯咯咯……   经过一下午的磨合,慕容沣与宝贝女儿总算是破了冰。晚上一高兴,请家平和几个机要秘书到外面饭店逛喝了一顿,一个字,爽!   等慕容沣再去的时候,终于不用跟着小悦悦自问自答了,而是小悦悦主动向他跑过来,求他教他写字画画了。慕容沣也越来越深地感觉到这女儿跟儿子就是不一样,比如锐锐会指着他腰间的佩枪一本正经地问,叔叔你可以教我打枪吗?可是换作悦悦,她就会攥着他的衣角,用那种企盼的眼神盯着他,然后可怜巴巴地说叔叔教教我嘛、叔叔教教我嘛。慕容沣就享受悦悦这样!静琬警告他以后过来不准带枪,不准给孩子们碰枪,可他就可怜巴巴地跟静琬说,小悦悦那种眼神他怎么忍心拒绝?然后又一本正经地问静琬,小悦悦的眼神到底是遗传谁的?你可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静琬就立马别扭起来,甩出一句明知故问,飘然而去。他也不追静琬,坐那儿摇头晃脑,一脸阴谋得逞的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小悦悦终于同意跟慕容沣一起爬山了!   一上车,慕容沣本想左拥右抱,但没办法,兄妹感情好,非要挤一块儿。这样也好,省得慕容沣顾左不顾右,脖子转不赢。现在他只需斜靠着另一边的车窗,看着他的宝贝们闹腾了。   “悦悦你看,房子是不是在往后面跑!”   “哇,是啊!哥哥,那些房子要去哪呢?等我们回来了,它们是不是都不在了?”   “他们是不会动的,是因为我们的车子在往前跑。”   “悦悦你看,汽车是不是跑得很快?”   “哇,真得好快。”   “等下出了城,路上没有人了,会更快!”   “悦悦你看,我们刚刚超过了那辆马车,我们等下还会超过前面那一辆!”   “真的吗?真的吗?”   悦悦兴奋地站了起来,吓得慕容沣赶紧从后面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小家伙伸长脖子透过汽车前窗直盯盯地看着右前方跑着的马车,誓要目睹超车的全过程!   汽车终于到了郊外,路上没什么行人和马车了,司机踩油门的力道加重了。   “哇,真得好快呀!哥哥哥哥,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超过前面那个车子呢!”   “那是叔叔的车,给我们带路的。我们不用超过它。”   ……   已经拥有两次坐车经验的锐锐,俨然一副什么我都懂的样子,当起了妹妹的向导。   “悦悦,坐车好不好玩?”慕容沣抱起了悦悦,开始了他无孔不入的挖墙角工作。   “好玩!”   “那你下次还坐不坐?”   “坐!”   “下次,你让妈妈一起来,好不好?”   “好!”   ……   悦悦没爬几步就说爬不动了,慕容沣正是求之不得!马上把小家伙抱了起来。锐锐就开始鄙视她!悦悦估计平时也被哥哥鄙视惯了,完全视若无睹,心安理得地窝在慕容沣怀里边吃零食还边命令慕容沣快点!慕容沣那个乐啊,锐锐那个气呢!   “悦悦,你要再不下来自己爬,我们下次不带你啦!”   “我又不是坐你的车来的!”   “那我回去告诉妈妈,你不自己走,让别人抱你!”   “我就不下来!”   ……   锐锐的一句“别人”,让慕容沣好一阵儿难受,以至于兄妹俩后面的拌嘴一句也没听进去。无论跟孩子们打得再火热,孩子们“叔叔”叫得再亲,他始终是孩子们眼中的“别人”!不行,他必须得给自己正名!   “叔叔,你是叫慕容沣吗?”悦悦在慕容沣怀里问道。   “对呀!”   “那你跟我妈妈八字不合吗?”   慕容沣立马警觉起来,莫非静琬对孩子说了些什么?   “悦悦怎么这么问?”   “我听琴姨说的!”   “你别听她乱讲!”   “那你跟我妈妈是老同学吗?”   “不是,我跟你妈妈是在火车上认识的。”   “那你们是初恋情人吗?”   啊?悦悦的脑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悦悦!你偷听琴姨和妈妈讲话!”锐锐在前面吼道!   “你不是也在偷听吗!”悦悦理直气壮地回应。   “我偷听也不会说出来!”   悦悦一下子就理亏地低下了头。   “悦悦别怕,别事!”慕容沣安慰悦悦,冲着前面的锐锐说,“叔叔现在是你们和妈妈的好朋友,对不对?”   他打定主意今天要从两个小家伙中间找到个突破口。   “嗯!”两个小家伙都异口同声。   “那叔叔跟妈妈之间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你们想不想知道?”   “想!”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锐锐心虚地看了眼悦悦,好在悦悦只顾啃着糕点东张西望,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声音比她大多了!   “那你们先告诉叔叔琴姨跟妈妈说了些什么。”   “她问叔叔是不是妈妈的老同学和初恋情人,妈妈说不是,然后琴姨很生气,说不相信就走了。”悦悦答道。   “那叔叔告诉你们答案,好不好?”   “好!”又是异口同声。   “叔叔刚才说了跟你们妈妈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不是老同学。但叔叔跟你们妈妈是初恋情人。”慕容沣本能地忽略自己以前的那些个逢场作戏,至于静琬跟许建璋那段,他故意抹掉它!   “叔叔,初恋情人是什么?”   慕容沣哑然失笑,闹了半天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初恋情人是什么意思!他要怎么解释?   “就是最最好的好朋友!”他只能这么解释了。   “那我跟哥哥还有牛牛就是初恋情人了。”   慕容沣暗暗叫苦,看来还得换个解释!   “初恋情人是大人之间最最要好的朋友!小孩子不算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妈妈跟陈伯伯就是初恋情人!”锐锐在前面冲慕容沣直挥手,太兴奋了,他又比妹妹先弄懂一个意思!   “陈伯伯?”   “对啊。就是牛牛的爸爸,他跟妈妈是最好的朋友啦。牛牛生日的时候我们都去他家里吃饭,我跟哥哥生日的时候,牛牛跟陈伯伯也来我们家吃饭。妈妈还老是给牛牛做衣服呢!”悦悦也不甘落于哥哥后面,赶紧给慕容沣科普。   “为什么妈妈要给牛牛做衣服?牛牛自己的妈妈不会做吗?”   “牛牛没有妈妈!”   慕容沣立即警觉起来。静琬办公室的那个陈展鹏?他跟静琬这么熟?对了,家平说静琬进学校就是他介绍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一团疑惑搅得慕容沣一肚酸水,又一时无处宣泄。   “叔叔刚才说了,初恋情人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只能有一个。叔叔和你妈妈是最早认识的最好朋友,所以叔叔跟你妈妈才是初恋情人。”   “那最好的朋友应该经常一起玩的呀,可是我们以前都没有见过你。”锐锐显然不满意慕容沣的解释。   “叔叔,叔叔住在别的地方。以前打仗跟你妈妈走散了,然后叔叔就一直在找你妈妈。现在终于找到了,这不是天天来找你们玩了?”慕容沣暗暗决定一定得会会这个陈展鹏。   回来的路上,慕容沣问孩子们想不想过生日。   “当然想了!”小家伙们在某些问题上总是异口同声。   “那叔叔今天给你们过生日怎么样?”   “可是,我们的生日已经过了啊。”悦悦挠着脑袋说。   “那就假装今天是你们的生日,我们再过一次好不好?”   “好啊好啊!”两个孩子都高兴地拍起手掌。   “家平,等会儿先拐到西餐厅买个蛋糕。”   小家伙们一听更是欢呼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小家伙们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亲自拎着蛋糕的慕容沣一路吵吵闹闹地进了屋。   “妈妈,我们今天又要过生日了!”悦悦扑到静琬怀里。   “叔叔给我们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锐锐也挤了过来。   “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叔叔天天给你们过生日好不好?”   “好!”“好!”静琬的耳朵差点没被两个小家伙给震聋了!   慕容沣把蛋糕放在方桌上,刚打开盒子,小家伙们马上围了上来。   “叔叔快切,叔叔快切!”   “锐锐,你们过生日,不是要叫你们和妈妈的好朋友一齐来吃饭的吗?”   “噢!是啊!”锐锐一缩脖子,蹬蹬蹬跑出去了。   静琬以为锐锐去叫牛牛了,可是看到两个小家伙后面还跟着个陈展鹏时,立马傻眼了。她哪里会想到慕容沣话中有着大大的玄机!   而陈展鹏呢,知道又不是孩子真的生日,本不想来。可硬被锐锐一句“你是妈妈的好朋友”给拖了过来。   “啊,展鹏你也来了。”静琬赶紧站起来,尴尬地笑着说。   “是,这锐锐硬要拉我……”展鹏话说一半,也尴尬地看着慕容沣和静琬,不知道如何再进行下去。   “陈教授,陈展鹏!你好!怎么,不认识我了?”   “哦不,督军,您好!”展鹏慌忙颔首。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直接叫我沛林就行,我也跟着静琬叫你展鹏。来,展鹏,请坐。”   “不!不!督军。我和犬子打扰了。”展鹏又一颔首,抬头又冲静琬道,“静、静琬?我看我还是和牛牛先回去吧。”   静琬还来不及说,慕容沣又抢了过来。   “不会,不会。我要给锐锐和悦悦补过生日,特地让锐锐叫牛牛过来吃蛋糕的。”言外之意明显得很呢,谁会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也跟过来,在静琬面前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那让牛牛在这里吃吧,我还是先回去了。”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小孩子玩他们的,我们大人也可以聊聊天儿。”慕容沣热情地把展鹏按到了椅子上,然后又冲静琬道,“静琬,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拿盘子切蛋糕啊!”俨然以男主人自居。    一会儿功夫,三个小孩便围着桌子哄抢蛋糕。而围着他们的三个大人呢,从院子里大老远往里看,都在那儿慈爱地享受着小孩子们的闹腾和欢乐。可要是走进去仔细看看他们的表情,一个局促尴尬,一个不知所措,最后一个呢,似乎真的在慈爱地享受着……   “展鹏,听说是你介绍的静琬进的学校?”   “哦,是,是。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后来知道静琬精通俄文,而我们学校正缺俄文老师,所以就向周校长推荐了静琬。”   “哦?这么巧?我也是跟静琬在火车上认识的,不过要比陈先生要早很多年。我们……”   “我们是老同学!”静琬马上把慕容沣的话截了过来。   慕容沣也不着急,饶有兴致地看着静琬接着往下怎么编。   “对不起,展鹏,那天在学校我没说实话,是怕大家以后因为我和督军是同学而跟我客气起来。今天,我跟孩子去买蛋糕,又正好碰到了督军。”   “哦,没事,我理解,我理解。”   除了一句我理解,展鹏什么话也接不上去了。如果慕容沣没在场,他会跟静琬说出他那天的猜测。但显然,静琬还是想隐瞒,那他就继续装糊涂吧。   “哦,静琬,现在只有我爷爷在家等着吃晚饭,我看我跟牛牛就先回去了。”   “把老人家请过来一起吃吧!我们这里也快要开饭了!”慕容沣又开始当家作主。   “不用,不用。我爷爷他腿脚不好,而且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要知道您是督军,肯定吓得吃不饭。我跟牛牛还是回去得好。”展鹏说着拽着强烈抗议的牛牛就往外拖。   “行,那我们就不强留你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聚聚。”慕容沣客气地把展鹏送到院门口,待回转身,发现静琬正站在身后瞪着他!   “你什么意思?”   “我又怎么了?静琬?”慕容沣心虚地笑笑。   “你刚才那些话!”   “我哪儿句话错了?静琬,你也太敏感了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静琬,你真冤枉我了!”慕容沣把真字咬得特别重。   “妈妈,快来吃蛋糕了!”悦悦在屋里喊着。   “慕容沣,你别再耍小聪明!”静琬转身之前丢了这么一句。   慕容沣恨恨地盯着静琬的背影,在心里暗道:今天要不把事情解决掉,我就不是慕容沣!   山也爬了,蛋糕仗也打了,孩子们再也没劲儿折腾了。慕容沣帮静琬给孩子们洗了澡,然后一人抱一个放到了床上,慕容沣也坐到了床沿。锐锐一翻身就闭上了眼睛,但悦悦在那骨碌骨碌眼睛,似乎还不想睡。   “你回去吧。”   “我等悦悦睡着再走。”   “妈妈,我想听怀表唱歌。”   静琬的神情一下子尴尬起来,慕容沣却一下子来劲儿了,兴奋激动地看着静琬。   “哥哥睡了,不要吵他。”   “哦。”   等悦悦睡着了,慕容沣开了口:“静琬,那个怀表你一直带在身边?”他这是明知故问。静琬当年离开时,衣服、首饰、零钱、就连他在银行给她存的十万存款的存折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那个房间里,唯独不见怀表。   “怀表是当年一个人为了答谢我的救命之恩所赠,我留下它,当之无愧,别无他意。”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也要睡了,你回去吧。”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我等不到明天。”是啊,他等不到明天。他想明天一大早跟孩子们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你们的爸爸!   静琬惊诧的看着他。   “你说吧。”   “我想告诉孩子我是他们的父亲。”   “不行。”   静琬起身走了出去,慕容沣紧随其后。两人就在院子中压低嗓门儿吵了起来。   “静琬,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告诉别人我是他们的父亲?你不能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我没有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你现在不是天天带他们出去玩吗?”   “他们天天叫我叔叔!”   静琬苦笑:“叫什么有什么所谓吗?就像你说过的,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是他们的父亲的事实!”   “这当然有所谓!”   “我默许你尽你做父亲的义务,但我不希望他们、也不希望别人现在知道你是他们的父亲。这是我的底限。”   “为什么?”   “我不希望他们自己、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是私生子!”   “静琬,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结过婚,他们、他们是在清平镇就有的!不是什么私生子!”   “是吗?慕容四少,你别忘了你的告示是怎么写的!”静琬已经快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了,但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出软弱,低着头冲进屋子关上了门。   “你口口声声说早已原谅我,你根本是口是心非,你一直在怨我这一点儿!”慕容沣也跟过去,隔着门低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次日早上,静琬一开屋门,发现慕容沣就坐在门口,显然是一夜未归。   “你疯了!”   “我可不是疯了!”   “你一晚上在这儿不冷吗?”   “结冰的承江上,我都不知躺过多少回!”   “无可救药!”   “我可不是无可救药!”慕容沣边说边爬起来,抱住静琬就强吻起来!什么欲速则不达,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通通顾不了了!他忍受不了跟静琬现在不温不火的关系!他忍受不了孩子们再叫他一声叔叔!   “慕容沣!你别逼我!”   静琬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咚!咚!他撞到这片门板上,她撞到那片门板上。   静琬眼中饱含的泪水让他慌了神儿,懊恼地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静琬,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你别逼我。”静琬缓缓地说。   两人都无力地靠着身后的门板……   “妈妈!刚刚是什么东西在响?”锐锐光着脚走了出来。   “锐锐,你怎么不穿鞋!”静琬说着推着他进了里间。   “妈妈,悦悦是不是又生病了,她刚才挨着我好烫啊。”   静琬赶紧摸了摸丫头的额头,果真烫得历害!   “悦悦,悦悦,快醒醒,快醒醒。”静琬着急地拍拍悦悦的脸蛋想叫她起来,可小丫头扭扭身体直往被窝深处钻。   慕容沣也闻声走了进来:“怎么了?”   “她好像又发烧了。”   “走,赶快抱她去诊所。”慕容沣说着已把悦悦抱了起来,静琬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斗篷给她裹了上去。   家平正在外面绕着车子低着头转悠,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知道情况不妙,赶紧迎上前去:“四少,怎么了!”   四少本来想抱悦悦去附近的诊所,一见家平,忽想起余大夫那一茬儿。立马发起彪来:“沈副官!老余怎么还没来!”   家平边开车后门边说道:“回四少,余大夫三天前就来了,现在正在如园住着。”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慕容沣已经弯腰准备钻进去了,又一下子直起了身。   “哎呀,你赶快进去吧!”静琬在后面催道。   慕容沣这才停止了发作。一家四口火速地钻进车子。   “去如园!”   “是,四少!”车子发动起来。   可怜家平为四少是操碎了心呢!老余来的时候正是四少绞尽脑汁虏获悦悦芳心之时,四少每天早出晚归地来儿女这儿报到,哪儿还有心思理什么老余老剩?余大夫好歹也是承州医院炙手可热的儿科大夫,硬是被他沈家平给扣在了如园。再说说昨晚,四少要是被尹小姐给收留到了屋子里,那不管他是睡床、睡桌子、睡椅子还是睡地板,都不是他沈家平该操心的事儿了!可他偏偏就靠着门坐在院子里,你让当部下的怎么好意思回去睡觉?跟着的侍卫们还可以白天黑夜两班倒,就可怜他沈家平一个人得跟着四少连轴转!   唉,何时是个头呢!沈家平透过后视镜向后面无奈地瞟了瞟。   汽车在如园客厅门口一停,慕容沣便踢开车门抱着悦悦冲了下来:“快!叫余大夫!”   一众人跟着慕容沣进了客厅,慕容沣也不坐下,抱着孩子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倒是静琬反倒成了后娘似的,拉着悦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会儿,去叫余大夫的侍卫便急冲冲跑了回来:“报告四少,余大夫一大早好像出门儿逛去了。”   “那你愣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带人去找!”慕容沣气得差点儿要踢过去了。多亏他手里抱得是悦悦,倘若是个茶杯,估计早飞那侍卫身上去了。   “你不要那么激动,坐下来好不好?”此时也只有静琬敢开口了。   半个时辰功夫,又一个侍卫跑回来汇报:“报告四少,我们找了附近的饭馆、茶楼、店铺,都找不到余大夫。”   “那你回来干什么?多派点儿人接着找啊!”   “是!”侍卫赶快闪了出去。   “沛林,我怕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余大夫,我们在这里干等还不如去外面的诊所。”静琬冷静地提醒他。   “哦,对呀!家平,你赶快给连州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找最好的大夫来。”   等家平走到隔壁打电话,慕容沣又猛然想到了什么,欣喜地看着静琬:“静琬,你刚才叫我什么?”   静琬转过头把锐锐抱在了膝盖上,显然不打算接他的话。   这边儿沈家平打完电话,皱着眉头走出屋子,冲远处站岗的几个士兵招招手,那些士兵赶紧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让余大夫出去!我告诉你们,这小姐要是有什么事,我看你们也别想活了!”沈家平嘴里骂着,心里也有点心虚,这余大夫可是他从承州请过来的,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四少的座上宾,不是他的囚犯呢!但没办法,大厅里那压抑的气氛,让他不得不跑出来找个人骂骂出出气!   士兵们也是低着头委屈得很,但谁敢出一声?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继续站岗啊!”好嘛,跟四少一个调子了!   好在连州医院离如园不远,一会儿功夫,医生护士来了好几个。   马上开诊!   医生摸摸孩子额头,拨拨孩子眼睛,又让静琬弄醒孩子,伸出舌头看看,接着又问这两天孩子都干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慕容沣说昨天白天爬了山,晚上吃了蛋糕。医生说那就对了!肯定是白天爬山感染风寒,晚上又吃甜腻难以消化之物,身体扛不住便发烧感冒起来。下完诊断不忘安慰督军,小孩子感冒发烧是常有之事,输两瓶药烧就可以退下来了,跟着再吃两天药,注意饮食清淡,很快就可以活蹦乱跳了。慕容沣这才稍稍放了心。   一上午就在输液中渡过。   午饭之后,静琬看悦悦脸色还是红通通的,一摸还是烫得像火球。护士说,药效应该没有那么快,再等半天应该会慢慢下去。可是到了傍晚体温不降反升!传说中连州医院最好的医生的脖子一下子就被慕容沣给抓住了,幸亏静琬在旁边劝阻,才免遭狠揍,在慕容沣的怒吼中仓皇皇地滚出去了!   恰巧不定时汇报搜寻老余战况的士兵又回来一个,慕容沣话听半句一下子就把茶几跺出去了,静琬这会儿也彻底着急了!锐锐也吓得趴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了。   也辛苦这些士兵了,连州城地儿没多大,他们翻来覆去找来找去,都快赶上打家劫舍的土匪了,就是不见老余踪影!谁会想到,这老余一大早起来,看天儿还不错,西边儿那座山也不错,于是悠哉游哉出了如园大门,街边啃了几个包子,随手招呼一辆马车,一路向西,重走慕容督军昨日的幸福之旅了!这旅途可不算近呢!连慕容督军的时下最高级汽车跑个来回都得四五个小时,这老余不到深更半夜他回不来!   都快十一点了,静琬和护士不停地给悦悦身上擦着酒精,锐锐趴在床沿眼皮直打架但就是不想去睡,慕容沣这边骂得都快没脾气了。老余才在几个门岗的簇拥下跑了进来。也顾不得为一身的臭轰轰跟大家说抱歉了,马上开诊!望闻问切的手法跟轰出去的那个医生一样,看得慕容沣直皱眉。   终于,余大夫开口了。   “表面上爬山感染风寒、又吃甜腻难以消化之物,导致的感冒发烧……”   “说重点!”   “实际上是得了急性病毒性脑膜炎,才导致高烧不下。”   “严重吗?”   “已经耽误快一天了,很严重。”   静琬闻言一个趔趄,幸亏被慕容沣立马扶住才没有摔倒。   这会儿的慕容沣倒冷静起来:“有把握治好吗?”   “四少,放心,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还是在余某可控制范围之内,只是病情不会一下子就全好,可能要拖上个十来天。”   “那就拜托你了!”   “嗯,这个孩子恐怕得隔离一下,不要让他再在这里呆着,以防传染。”余大夫指了指旁边迷迷瞪瞪的锐锐。   “静琬,要不你带锐锐先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就行。”   静琬摇摇头,她哪还有心去休息?   “沈副官,你去后院收拾一个房间,带锐锐去睡觉。”   “等等,还是让沈副官带锐锐回家睡吧,有李妈照顾。”   “静琬,后院离这儿隔着一个花园呢,传染不到那儿。”   “我不是怕这个,还是让他回家里去住。”   “静琬,你还在担心什么!家里的床上悦悦睡了一晚,你敢让锐锐去睡?”气死他了,原来还以为她担心后院离这儿太近了,闹了半天是不想儿子住在他这里!   静琬这回总算是被慕容沣说得理屈词穷了。   “另外,督军如果和……夫人……在房间照看孩子的话,最好都戴上口罩,虽然大人抵抗力强,不易感染,但最好还是以防万一。”说到夫人二字,老余的舌头不由得打了个结。   这边厢立马有一个护士麻利地拿出两个口罩恭敬地替上,哪知督军直愣愣地瞪着她,把她瞪得是毛骨悚然!   抱着锐锐准备出门的沈家平在心里暗骂一句:一群不开眼的家伙!   接下来医生护士慕容沣静琬全都忙碌起来,配药、打针、输液、擦酒精、往孩子嘴里蘸水,忙碌了一整晚,谁都没合眼儿。清晨时分,摸摸头烧似乎退了一些,大家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第二天,依然是不停的配药、打针、输液、擦酒精、往孩子嘴里蘸水。孩子手上头上都布满了针眼儿,针头只好改往脚上扎。   傍晚时分家平走了进来。静琬连头都没回,她这一整天都趴在悦悦床边,饭都吃不下一口,对慕容沣的种种心疼和关怀更是充耳不闻,甚至恐怕她还有一个儿子都差不多忘了!还好,慕容沣没忘。   “家平,锐锐一个人在那儿呆得住吗?”   “四少放心!小少爷一个人挺能玩儿的,我来的这会儿,他还在靶场的那个小树林里找鸟窝呢!对了,四少,他把您打靶竖的那几个靶子都给拔起来了。”   “呵呵,这臭小子!”慕容沣难得一笑,“你注意不要让他跑来这儿附近。另外,没什么大事,你暂时也别往这儿跑了。”   第三天,悦悦的病情大有好转,不再胡言乱语了,呕吐腹泻的次数也减少了,中间还醒了好几次,跟慕容沣和静琬说上两句话。慕容沣和静琬这两天揪着的心才算慢慢放开。到了晚上,护士们也被放回去休息了。    半夜时分,斜躺在悦悦身边的静琬才在半放松的情况下闭上了双眼。她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慕容沣心疼地看着她。他无法想象,在抚养两个孩子的四年当中,她有过多少次这样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提心吊胆……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忽然,静琬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身体似乎在痛苦地微颤,跟着脸部也扭曲起来。她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恶梦?慕容沣伸过手,想抚平她的眉心,可是刚一碰到她的额头,静琬便大叫起来:“长官,不要!长官,不要!”然后双方捂着自己的腹部,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静琬,你怎么了?”慕容沣慌忙地摇摇她的胳膊。   “啊!不要!”静琬猛地坐了起来,瞪大双眼,看到了旁边的慕容沣,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静琬,没事的,只是一个梦。”慕容沣轻抚她的后背安慰着。   “不,不是的!我真怕他们离开了我。”   “静琬,他们都好好的在睡觉呢,不会离开你的。”   “不,你不知道。”   “乖,他们都好好的,不会离开你的。”   “我真怕失去他们,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对不起他们。”   “静琬,这不是你的错。悦悦很快就好了。”   “不,你不知道,我真对不起他们。”   “静琬,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我要谢谢你。”   静琬在他怀里摇摇头,哽咽道:“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恨我的。”   慕容沣的心都要疼碎了,他知道静琬的恨,他也知道静琬的痛,但他万没想到静琬的心里深藏的痛苦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你都不知道我对他们做了些什么。治安队的人踢我的时候我完全都不知道护着他们,甚至后面还想着他们为什么就没被踢掉;信之给我保了胎,我非但没有感谢他,还自己又偷偷跑到圣慈医院去堕胎;后来我还想去跳火车,那么冷的天,我趴在火车顶上一动不动。我真的对不起他们!要不是我这样,悦悦一定不会受这些罪……”   慕容沣早已听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我真恨我自己。你听了也一定恨我对不对?你恨我对不对?”   慕容沣捧起静琬的脸,哽咽地说:“静琬,我不恨你,我真的要感谢你,最后留下了他们。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我才是最可恨的那个人!他们要怪,真的只能怪我!”   “不,不对。你是爱他们的,你是最爱他们的。是我一直不好,一直不想要他们的。”静琬重重地摇摇头。   慕容沣重重地把她拥进怀里,两人又痛哭起来。   ……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他们……”静琬仍然沉浸在深沉的自责之中,喃喃不休。   “静琬,不要说了好吗?好好睡一觉,不要说了。”   “不,你让我说完,要不然我会一直恨我自己。”   “好吧,你说,我听。”   “展鹏和书慧救了我,我跟着他们来了这里,展鹏还帮我找了工作。可是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给爸妈赔罪,我想清清白白的回家给爸妈赔罪。所以,我还是想去打掉他们,我好几次都徘徊在医院门口。可是我又想起了牛牛,书慧每天都抱着牛牛来我这里玩。我一想到牛牛,就让他们又在我肚子里多呆一天。肯定是他们自己知道了,害怕了,就提前跑出来了……”   “别说了,静琬,睡一会儿。求你。”   “悦悦这样都是我害的。” 蕴藏心底这么多年的负疚感,终于在这最脆弱的一刻,在孩子们的亲生父亲面前,全部倾倒了出来,静琬缓缓抬起头,看着慕容沣,“你都知道了,你不恨我吗?”   慕容沣缓缓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哽咽道:“静琬,我不恨你。真的,我恨我自己。”   两个人又痛哭起来,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她的眼睛抵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抵着她的鼻子,她的嘴巴抵着他的嘴巴……他的泪水洒满了她的脸颊,她的泪水也覆盖了他的脸颊,他们的泪水就这样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过脖子,最后又汇聚在他们紧紧相抵的胸部,再也分不清哪一滴是他的泪、哪一滴是她的泪,再也分不清谁的泪比谁的泪更多……   如果尹老爷子能够穿越时空看到这一幕,也许也会为之动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家平再来时,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到底是哪儿不对呢?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慕容沣几句不痛不痒的问话,头不住地东张西望着。终于让他发现了,四少的神情不对劲儿!尹小姐的神情更不对劲儿!别人或许看四少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儿,但他沈家平绝对看得出!四少的眉毛在笑!而尹小姐呢,看着他沈家平的眼神中居然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尴尬?!上一回见她这种神情,是在什么时候?对,清平镇!她刚到清平镇的时候的眼神!   沈家平不由得提了提气,又竖起嘴巴轻轻地呼了出去,就差拍起手掌了!   这沈副官是在弄啥?这个时候跟四少答话居然敢东张西望?居然敢鼓气吹气?一旁的侍卫可是偷着观察了好半天,也担心了好半天呢,生怕一不留神被殃及池鱼。   可是,可是,四少居然没发火!   大家跟着慕容沣缓缓走进卧室外面的客厅。忽地慕容沣在前面来了一个急转身。   “家平,致电余师长,让他把承州治安公署的上下所有人等,全都革职查办!”   “四少,这未免太……”太独断专行了吧!   “怎么,听不明白吗?”   “不是,四少,治安公署上上下下有好几百号人呢,这全部处置了,总要有个由头吧?”   “不需要!”   “是!”家平转身欲离去。四少果断的时候,他绝不能啰嗦!   “等等!让余师长派些得力人才,秘密调查这些人,只要是有平日里飞扬跋扈、欺压百姓的,通通查办!”   嗯哪,这才像回事儿嘛!不过家平实在搞不清楚,这四少人在连州,却心系承州?还是那些个从来都懒得理的治安总署?还是在他的宝贝闺女生病之际?   想不透!想不透!看来他沈家平还是不要太自信了,四少的水实在太深了!   锐锐再来时,已是半月之后。太久没见到妹妹了,这一到卧室就甩开拉着他的慕容沣,一下子扑到床上了。两个小家伙高兴地拉着手在床上跳起来。   “哥哥哥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都不来看我?”   “我好想来看你,可是他们说你病得太历害,不能看。”   “那你怎么变得这么黑呢?怎么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哪有哪有!我告诉你,这里有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有一个大片大片的树林,里面有好多好多的鸟窝!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里面有好多好多的花,有好多好多蝴蝶在里面飞!嗯……还有一个大大的池塘,里面有好多好多的鱼啊!”锐锐边说边兴奋地挥舞着双手给妹妹比划着。   “噢!我也要去玩!我也要去玩!””悦悦拽着哥哥的胳膊也兴奋地直蹦。   “好!今天叔叔就带悦悦去掏鸟窝,去看鱼,去抓蝴蝶!”慕容沣说着便抱起了悦悦。   一家四口很快便来到了花园。   慕容沣跟在两个孩子的屁股后奔跑着、欢呼着。   静琬突然觉得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仿若在哪里见过似的,是那样遥远,却又那样真实。   对了,是在清平镇的时候。   当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她便开始做起了这样的梦,梦到他在花园里跟孩子嬉戏追逐着,她何止做了这一个梦。她还梦到他笨拙地抱着孩子的模样,她还梦到他紧张地盯着蹒跚学步的孩子的模样,她还梦到他耐心地教孩子写字的模样……想着这些梦,她便禁不住傻笑起来,可是她忽然又想到一个他严厉责骂孩子的梦,不禁又皱起眉头来。   她多想跟他分享她的那些梦,可是看着他为着战事殚精竭虑的模样,她又忍住了。她不想让他分心,他不想让他担心自己。她忍住了诉说的欲望,她保守了怀孕的秘密。她跟他玩起了捉迷藏……   “静琬,你在笑什么?”发现她在傻笑,他会问。   “你想知道吗?”她歪着头,冲他调皮地眨眨眼。   他急切地点点头。   “我不告诉你!”她昂起头、背起双手在房间装模作样地踱起步来。   “嘿!”   她回敬他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他向扑过来,猛地抱起她!   “嗯呀,你快放我下来!”   “你说不说!”   她摇摇头。   他便铺天盖地地吻下来。   “好,好,我告诉你。”   他微微抬起头,认真地盯着她。   “你放我下来,我便说。”   他把她松开。   “你背过去。”   他乖乖地转过身去。   她冲着他的后背得意一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溜之大吉!   ……   “静琬,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那你的眉头怎么皱起来了?”   “没有哇。”她拼命摇摇头。   “你真没事?”   “嗯,有啊!你天天不见人影,一点儿也不关心我!”她想了想,故意整他。   “静琬原来在担心这个!”他冲她别有深意地笑笑。   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猛得将她压在床上。   “今晚,让我好好补偿你。”   ……   “妈妈妈妈!叔叔编了一个漂亮的花环,让我送给你!”悦悦从一片花丛中钻了出来,向她跑过来。慕容沣紧随其后。   她刚想蹲下身体,他把悦悦抱了起来。   “来,亲自给妈妈戴上。”   “哇,妈妈好漂亮啊!”悦悦把花环一戴到妈妈头上,便拍起小手。   “悦悦,快来抓蝴蝶了!”锐锐在远处叫道。   “好!”悦悦从慕容沣怀里挣扎下来,欢快地跑走了。   “静琬,谢谢你!”他说。   “你送我花环,还要谢我?”她笑得格外明媚。   “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她尴尬地低下头来。   他深情地看着她:“谢谢你让我圆了抱着女儿摘花的梦。”   “你老抱着她,锐锐不吃醋吗?”她打趣,想打破这个尴尬。   “你可别看锐锐小,他可老把自己当男子汉的!我想抱他都难!”   静琬笑笑,抬起头,迎着阳光,吸着花香,向前迈步走去。   慕容沣看着她走出几步,才缓缓地跟了上去。   “静琬,我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日了,必须得回承州一趟了。”   “嗯,你一路顺风。”   “你……” 他想问,你不跟我一起走吗?可是他最终忍住了。   那晚静琬的哭诉,才让他知道,在静琬的内心深处,藏着的不仅仅是对他的恨,更有对她自己的恨、对孩子们的愧疚、对父母的愧疚。他真的不舍得再逼静琬。何况他现在还没跟程谨之正式离婚,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给静琬一个确实的交待,给静琬父母一个确实的交待,以实际行动来挽回她的心。如果,如果静琬最终还是不肯,那他,以后就以“叔叔”和“朋友”的名义来照顾他们吧。只要他看着她幸福,看着他们幸福,就够了。   “静琬,我让展鹏帮你在学校请了一个长假,悦悦虽然好了,可是身体还是那么弱,你最好好好在家里照顾她吧。”   “嗯。”   静琬这么爽快的答应,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如园,我走之后,也没人住,你如果不介意,就在这里住着吧。孩子们看起来也挺喜欢这里的。”   “不用了,我还是搬回去吧。”   “那我让家平给你们装个电话。”   “嗯。”静琬点点头,沉默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他,“你如果想认,就认他们吧。我不反对。”   那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从来没想过要告诉他那些事情,可是在她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一切发生的都那么顺其自然。她发现,在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心底轻松多了。过去的错已无法挽回,而她现在要做的是,以后不要再亏欠他们。他让我在家照顾他们,我就在家照顾他们吧,谁知道他们长大之后,又将去向何方?就像我跟爸妈一样,我原以为我永远会在他们身边孝敬他们、向他们撒娇。珍惜这可能有限的时光吧。但即使她把所有的爱、所有的时间都给他们,她也给不了他们父爱。他要想认,就让他们相认吧。   “等再过些日子吧,悦悦才刚好,我怕一下子吓到她。”他深情地看着她,“等我下次再来连州的时候,我要告诉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的爸爸回来了。”   等我再来的时候,我要告诉你的第一句话是,我离婚了,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吗?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承州,督军府书房。   “怎么,她还是不肯签吗?”慕容沣看着面目沉重的家平。   “是!她说明日要设宴款待督军,说是有事相告,请督军务必赴宴。”   “我是不会去的!你去告诉她,如果她还是不肯主动签,我就要单方面发布离婚公告了!”   “是!”家平走了出去。   慕容沣把手上的笔往桌上一甩,气呼呼地往椅背上一靠。忽然又笑起来,左手拿起桌上的相框,右手便拨起了电话。   “悦悦,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呢?你们不在屋里吗?”   “在呀!可是哥哥跟我抢,我们抢了好久,我抢到了。”悦悦得意地笑着。   “怎么每次打电话,都是你们两个来接的呢?妈妈不在屋里吗?”   “妈妈在呀!可是她每次都叫我们来接啊!有时候她在屋子里、我们在院子里,她都叫我们进来接……”悦悦叽叽喳喳地汇报着。   “你们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啊?”   “我们早上吃鸡蛋和粥,中午吃得肉、饭还有菜,妈妈说晚上要给我们做……”   慕容沣人虽在承州,却把连州那边静琬的早晚作息、一日三餐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无须多问,悦悦或锐锐总会举一反三地把一天到晚的大事小事汇报个遍儿。   次日,程司令家客厅。   看着女儿穿着一身大红裙装高高兴兴地从楼上下来,程司令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诧异地问:“谨之?你怎么下来了?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爹,我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他哪能不担心?自从女儿嫁给慕容沣,他是一天也没有不操心过!在女儿嫁给慕容沣前,他就对女儿说过,慕容沣能那样对尹静琬,说明这个人还是有些薄情,可女儿就是不听;大婚的当天,慕容沣当着众宾客的面失魂落魄地摔了酒杯,他这个当岳父的丢了脸面倒不要紧,女儿是否能幸福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婚礼次日,他来看女儿,可慕容沣连个照面儿也没跟他打,女儿说他公务繁忙一早就出去了,可是女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当父亲的一眼就看穿了;再接下去的几天,承州城全城戒严,几乎所有年轻女子都被抓到了承军大本营,他渐渐知悉慕容沣软禁了尹静琬,幸亏那个尹静琬跑掉了,否则他要强的女儿怎么能跟人共侍一夫?在女儿结婚的五年时光里,他看着他们貌合神离,他看着女儿日渐憔悴,他担心迟早会出事儿;果不其然,三个月前的灯会上,慕容沣看上了一个长得酷似尹静琬的女子,他这才发现,这些年来,慕容沣一直就没忘记那个尹静琬,女儿一直过得是自欺欺人的日子;一个月前,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女儿开枪打死了那个酷似尹静琬的苏樱,慕容沣提出了离婚。他想,这对女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如果慕容沣不是念及他老程这么多年追随老督军的份儿上,恐怕女儿都活不到今天!他想着告老还乡或者带着女儿去法国跟儿子信之团聚,可是女儿死活都不同意签署离婚协议。她每天躺在床上,病了,不肯看医生;饿了,也不好好吃饭。看着女儿每天在自己的痴念里自我折磨,他真痛悔当年支持女儿用兵力裹挟慕容沣!   “沈副官今早又来了,说如果你不签离婚合同,慕容沣他会单方面发表离婚宣言。”   “哼,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谨之!你怎么那么固执!唉,当年,我一直失望你哥哥信之不如你,可是现在我是多少希望你能跟他一样!”   “哼,我学他?爹,你以为我哥他有多好?”   “他至少不会向你这么偏执!”   “他可比我偏执多了!爹,你以为他当年为什么突然远赴法国,你真信他是去继续进修了?他去法国是因为那个尹静琬!他到现在都不去想结婚的事儿也是因为那个尹静琬!”   “你说什么?”   “是他当年帮助尹静琬从慕容沣的软禁中逃出来的!他无颜再在承州面对慕容沣才自己走的!”   “什么?是信之自己跟你说的?我不相信!”   “他跟慕容沣忏悔的时候被我听到的,他说他不仅帮尹静琬逃了一次,还帮了她两次。他说他后悔第二次帮尹静琬的时候没有及时汇报慕容沣,他说尹静琬再逃下去肯定会流产!”   程司令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程谨之接着说道:“他不仅没办法面对慕容沣!他更没办法面对他自己,因为他一直喜欢着那个尹静琬!”   程司令跌坐在了沙发上,良久,叹了一句:“你们,你们可真是两兄妹!你知不知道,在慕容沣看来,这可是你们兄妹合起伙来欺负他!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给过我好脸色看,把我们程家军拆得是七零八落!谨之,如果是这样,你跟他再继续下去,那是根本不可能幸福的,我劝你还是赶快跟他断了,跟我去法国!”听女儿这一席话,他连带女儿告老还乡都不敢想了,他们得出国!离开慕容沣的地盘!”   “爹,您就别担心了!我跟慕容沣这辈子都不可能断了的,他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程司令刚要开口,厨房的刘妈端了一碗东西进来:“小姐,这是您要的燕窝,赶快趁热喝了吧。”   “谢谢刘妈了!”谨之难得地冲刘妈甜甜一笑,端起碗便喝起来。   “谨之,你?”女儿今天是怎么了?这一个月来可是天天都把给她的补品扔到地上的。   “爹,我要恭喜您!”谨之冲父亲神秘一笑。   “谨之,你别开涮你老爹了!生你们这两个冤家,我后半生都别想安乐了!”   “爹,您要做外公了!”   “什么?”   “小姐,您真历害!”程司令还没还神儿的功夫,旁边的钟叔冲谨之竖起了大拇指。   “钟叔,多亏你!我要谢谢你!”   钟叔谦虚地欠欠身,又对程司令来了一句:“恭喜司令!”   程司令这会儿才回过神儿来,问谨之:“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就是您要做外公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谨之高兴地翘起了二郎腿。   是啊,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天新来的刘妈在房间服侍她吃早餐时,多嘴地说了一句,小姐,我看您这也吐了有好些日子了,是不是有了。多亏这刘妈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在她面前多嘴!否则她怎么会想到这一点上!那绝对是了,这三个月,她被那个苏樱气,被那个离婚协议书气,全然忘记她已经几个月没有来例假了。   三个月前,她算定了那一晚。老天果真没有辜负她。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他的到来,把她跟慕容沣彻彻底底地绑在了一起!这辈子,他休想离开她!这辈子,他的妻子只能是她程谨之!   想到这里,她叫起了刘妈:“厨房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准备好了。”   “好,我现在过去。”她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谨之?”   “我要亲自下厨!今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沛林。”   “唉,我的傻女儿,沈副官今天早上说他不会来的!”   “哼!他也就过过嘴瘾!他会来的!”程谨之自信地走向了厨房。   程司令无奈地望着女儿的身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慕容沣或许会为了这个孩子撤回他的离婚协议,但是,两个夹着如此多的恩怨情仇的人勉强生活在一起会幸福吗?   程谨之没有想到,他们在餐厅等到深夜,慕容沣始终都没有出现。她暗暗掐着手心:慕容沣,你不来,我就去亲自见你!我看你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督军府书房门口。   “夫、夫人?”挺机灵的一个侍卫,看到突然出现的程谨之马上结巴起来。倒也不是他怕这个程谨之,实在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督军在跟她闹离婚,夫人二字还该不该叫!   程谨之也不搭理他,抬手就去推书房的门。   “夫人,现在督军不在。”侍卫拦住了她。   “怎么?督军不在,我就不可以进来了吗?”   侍卫低头不语。   程谨之推开了门,刚要抬脚,侍卫又开始阻拦:“书房里都是督军的重要文件,还请夫人等督军回来再进去。”   这下可把程谨之给惹火了:“滚开!去告诉你们的督军,我在这里等他!”   侍卫见口头阻拦无效,又不敢用手去挡或拽她。只好跑开去汇报。   程谨之缓缓走进房间,环顾四周,她是多久没来这里了?还好,一点没变。书房没变,督军府也没变,与她程谨之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给了她一种镇定感,让她觉得,她程谨之还是这里的女主人,她程谨之一直掌控着一切!   她走到书桌前,伸手触摸着桌上的一本本书,一支支笔,突然,她的手停在了那里,她吃惊地瞪着面前的一个相框。   她以为她看花了眼,她甩甩头,把相框拿了起来。   她没看错!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他们在花丛中,靠着慕容沣,他们在冲她笑!   她的手颤抖起来,他们的额头,他们的眉毛,他们的眼睛,他们的鼻子,长得跟慕容沣一样!   她啪得一下把照片扣在了桌子上,她不敢再看它一眼,因为她看到了他们的嘴唇和下巴,她看到了阴魂不散的尹静琬!这个让她做梦都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不在的这些天,督军府有没有变样!”   “督军府有没有变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我还是这里的女主人!”   “我已经跟你提出了离婚,你不再是这里的女主人!”   “是吗?我只要不签,我就永远是这里的女主人!永远是督军夫人!”   “谨之,你这是何苦呢?你觉得我们这样互相伤害下去有意思吗?”   “互相伤害?”   “难道不是吗?”   “是你一直在伤害我!这两个孩子是谁?是谁?”程谨之猛地抓起刚才扣下去的照片。   “是我跟静琬的孩子。”   “哼!尹静琬,我还以为她多有骨气!原来是躲起来给你养孩子去了!那两个孽种还真是命大,居然没有流掉!”   “你再说一遍!”慕容沣蹭得一下子拔出了枪。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怎么可能和静琬离恨多年!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怎么可能和孩子骨肉分离!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和静琬怎么可能相爱而不能相守!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和他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相亲而不能相认!她居然还敢说他们是孽种!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枪崩了她!   “我说,他们是孽种!你开枪啊,朝这儿打,免得他也成了孽种!”程谨之拉着他的手,把枪口对着自己的腹部。   “你,你说什么?”   “听不明白是吧?那我就清楚地告诉你,这里也有一个你的孩子,你现在开枪,一尸两命,你就可以跟尹静琬双宿双飞了!”   “怎,怎么会?”慕容沣一下子蒙了,无力地靠在书桌上。   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知道他跑不了了。她开始开导他,也安慰她自己。   “沛林,我们是要注定在一起的,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有了他,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良久,慕容沣痛苦地甩下头:“谨之,我们是不可能幸福的!我们就放过彼此吧。”   慕容沣拖着脚步无力地往外走去,走到一半,手上的枪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没有叫住他,也没有拦他,她知道他需要时间冷静,她知道他冷静过后一定会向她妥协!   院子里站岗的侍卫,看到慕容沣从大厅中走出来,纷纷敬礼,可是他们的督军却毫无反应,目光没有焦点,脚步有些踉跄,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慕容沣漫无目的地走在督军府的院子里,他不知道他要走向哪里,他也没有去想他要走向哪里,可是,不知不觉地,他还是走到了静园的门口。   老园丁看到他们的督军站在外面,盯着“静园”那两个字,良久,良久,正当他以为督军要推门而入时,却见他似乎仓皇走掉了,犹如逃跑一般。   老园丁没有看错,他们的督军这次真得是仓皇而逃。   他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可是这次他却清楚地知道,他哪里不敢走!   静园,这个曾经是他在督军府唯一精神寄托的地方,这个他在那里看过无数晚的星星、迎过无数天的晨光的地方,却突然成了他最不敢去的地方!   他不敢面对静园,仿佛静琬就在那里,仿佛他只要一走进去,静琬便窥到了一切!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静琬。   如果说当年他背弃静琬,是有苦衷,值得静琬原谅的话,那么如今呢?他跟那个逼他伤害静琬的人居然有了孩子!他还值得原谅吗?他还有脸再去见静琬吗?   他真恨那晚的心软!她生病,一向钢铁之躯的军中女诸葛居然生病了;她声泪俱下,一向桀骜不驯的程家女司令居然也声泪俱下;她求他,这是他们认识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这样求他。她求他留下来,留下来陪她最后一晚。他握紧了拳头,他紧闭了双眼,他心软了。罢了,就留下来陪她最后一晚吧,从此以后,今生今世,他慕容沣都不再欠她程谨之什么了。   可是,到如今,他才发现,错了,他真是大错特错了!他自诩是掌握着江南江北十二省军政生杀大权、司法律令、经济命脉的最高统帅,却一直被她程谨之玩弄于股掌之中!当年她以军力逼他联姻,如今她又以孩子来胁他就范。   他真的是,错了,错了……   家平走进卧室套间的客厅时,看到的是两眼通红坐在那里的慕容沣,面容跟两天前一样,就连坐姿也跟两天前一样。   家平默默地站了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四少,您已几天没合眼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他没有回应。   家平停了许久,又试图劝道:“四少,悦悦小姐今天有打电话到书房里,问您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打电话给她。要不,您回个电话吧。”   “啊?嗯,好。”慕容沣如同从梦中惊醒一样,连番点头,急迫地拨动了旁边的电话。他把听筒放在耳边,他急切地想听到一声稚嫩的童音,仿佛只要一听到那个声音,他就可以从现在的痛苦中解救出来一样。可是电话中刚传来两下嘟嘟声,他便猛然挂掉了。他害怕面对他们,就连声音也不敢!   三姐半夜进来时,他依然坐在那里怔怔地望着电话。   “沛林”三姐轻轻地叫了一声,坐到他旁边。   他傻了一般,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沛林,你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三姐心疼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顺势将头靠在三姐的肩膀上,只叫了声“三姐”,便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无声地哭泣起来。   “四弟,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吧。”此刻的三姐,也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是在弟弟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难过。   “三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静琬说。”他趴在那里,哽咽道。   “那你打算就放弃跟静琬的感情了吗?”   “不!我绝不会放弃静琬!”他重重地摇摇头,“三姐,你都不知道,静琬她受了多少罪,还有两个孩子,我太对不起他们了。我这辈子都不要他们再受苦!三姐,你知道吗?在连州的最后几天里,我都感觉到静琬快原谅我了。我以为我回来一办了离婚手续,就可以回去找他们了,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们,我连悦悦的电话都不敢接。我以前跟静琬说过,她程谨之不过是个虚名,可是现在……三姐,静琬在外面受苦的时候,你看我都做了些什么!我该怎么让静琬相信我、原谅我?”   “三姐知道你害怕静琬不原谅你,可是你还是要勇敢去面对不是吗?”   “三姐?”慕容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三姐。   三姐慈爱又怜惜地看着弟弟:“沛林,原不原谅你是静琬的事,也是以后的事,你不要自己先把自己吓住了。做你想的事,该做的事,不要再留遗憾好吗?”   “嗯!谢谢你,三姐。”慕容沣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姐看得出,四弟想回报她一个感激的微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唉,这些年,四弟的心也实在是太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程谨之闺房。   “小姐,督军来了。”刘妈汇报道。   “快,快请她进来。”谨之慌忙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捋了几下头发。   她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她知道,他一定是来接她的。   可是她万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谨之,我们还是离婚吧。”   “你还是想跟我离婚?为什么?因为那个尹静琬吗?因为她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吗?”   “这跟静琬和两个孩子无关。不管怎样,我跟你都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那我的孩子呢?你的孩子呢?”   “谨之,我跟你无缘,我也跟他无缘,这个错误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呵呵,你居然说他是一个错误?你居然让我去打掉他?”程谨之冷笑道。   “难道不是吗?婚姻大事,你却跟我拿来交易。这么多年来,我们有哪一天相敬如宾过?就连那一晚,你敢说你不是用自己的病痛和自尊来博取我的怜悯?我真后悔那天的心软!”   “慕容沣,你可真够狠!你敢这样侮辱我!”   “谨之,不要再固执下去了,放开这一切,你还可以去追求更美好的人生。”   “我的人生在这里!慕容沣你别想利用我完之后,就一脚踹开我!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程谨之歇斯底里地吼道!   “谨之,我再等你半个月时间,请你好好想想。十天之后,我让家平来取离婚协议。医院那里,如果你需要,我会陪你去。”   “我告诉你,离婚的事,你想不别想!”   “那我就只好在中外报社发布公开声明了。”慕容沣说着便迈步出去,他实在是不想跟她在这里再多呆一秒钟。   程谨之在后面咬紧了嘴唇:“尹静琬!你等着!钟叔!钟叔!”   钟叔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   “前段我生病这段期间,督军都去了哪里?”   “督军本来在各地大学有一个巡回演讲,可是到了连州那边,便停了下来。一停就是二十多天,这不,大前天刚回来,这沈副官就来取离婚协议了。”   “连州?哼!看来我也得去了。”   “小姐,您去干什么?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易奔波劳累啊!”   “哼,我去会会那个尹静琬!”   “什么?那个贱女人在连州?”   “哼,还有什么能让他慕容沣一呆二十多天!”   “小姐,您跟督军现在关系这么紧张,这可得小心行事啊!”   “放心!就没有我程谨之办不到的事!”   一大清早,静琬打开院门,便看到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门外。   他回来了吗?   车后门开了,走下了一个女人。呵,居然是她,程谨之!她来做什么,冷嘲笑热讽她吗?警告她吗?一定是了。从第一次在蔷薇木见面,到沛林给自己办舞会之后的花园中,再到沛林给自己办生日的宴会上,她们的见面次数虽不多,可哪一次她不是高高在上、明里暗里昭示着自己未来慕容夫人的地位,警告自己不要做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后来听说她来看病中的自己跟慕容沣吵了一架,再然后就带兵出走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猜一定跟感情有关,跟自己有关。再后来,乌池之围,慕容沣公告与自己脱离关系,娶的人却是她,才让她发现,这个女人,不仅盛气凌人,还不择手段。如果说五年前,她是因为恨慕容沣的薄情,才不屑与她程谨慎之争风吃醋,那么今天,面对找上门来的她,她还有必要心慈手软吗?爱不爱她,从来都是慕容沣的事,她尹静琬从来都不欠她程谨之什么,不是吗?   “怎么,尹小姐不认识我了?”程谨之在静琬面前站定,眯起了眼睛。   “慕容夫人。”   “你知道就好!”   依然是那么盛气凌人!如果说刚刚静琬还有那么一丝丝犹豫要不要客气一点儿,那么现在看来,不必了。   见静琬没开口,她的脸上的神气似乎更傲了一些:“怎么,尹小姐不请我进去坐一坐?”说完也不等静琬回答,便越过静琬自顾自地迈步进院,东张西望起来,鄙夷之色一览无余。   “慕容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沛林还让你继续住在这种地方,真是不应该啊!”她并不回答静琬的问题,她有自己的计划。   “住在哪里是我的自由,与他人无关。”   她回头冲静琬轻蔑一笑:“对,尹小姐的自由,我们夫妇确实无权干涉。但听说你给沛林生了两个孩子,那就是我们慕容家的孩子,作为慕容夫人,我不能不来关照一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她的来意,静琬再清楚不过,不想跟她绕圈子。   “好,尹小姐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你知道,沛林好面子,虽然他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但他们毕竟是私生子,他连带他们回承州都不敢,怕被别人知道了,脸上无光。有些事情,沛林不好说,也不好去做。做为他的夫人,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替他把这个丑人当了。我们打算送你们出国,国外的教育和环境都比国内好,这对孩子的教育和以后的发展都比较好,而尹小姐,说不定在那里也可以找到更好的人生。”   “我刚才说过,在哪里是我的自由。我的孩子也一样,不劳慕容夫人操心。还有,他们姓慕,不是私生子,跟你们慕容家没一点儿关系。”   “是吗?恐怕尹小姐跟沛林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怎么说,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用不着向慕容夫人汇报吧。如果您非要知道,可以自己直接去问他。”静琬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尹静琬,你不要激怒我!”   “哼,慕容夫人一大清早跑到我家门上,自寻不痛快,我也没办法。”   “你!”程谨之恼怒地瞪了一会儿静琬,末了又强压住火,“你开个条件吧,怎么才肯离开沛林。”   “我的条件很简单,请转告慕容沣,不要再来骚扰我!”   “你!尹静琬,我希望你在回答之前,先考虑清楚惹怒我的后果!”   “如果慕容夫人不肯转达,那行,我自己去告诉他。慕容沣临走前在这里装了一个电话,我还没想好怎么给他打第一个电话,谢谢夫人的提醒。”静琬说完,作势要往屋里走。   “你站住!”这一声还是那么的盛气凌人 ,可接下来就完全变调了,分明带着哭腔,“尹小姐,我求求你。”   静琬也“听话”地站住了,回过身,默默地看着她,她要看看她接下来又要耍什么把戏。   “尹小姐,我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我们之前一直好好的,可是他这次从连州一回去,就要跟我离婚。可是你知道吗?我才刚刚发现我怀孕了,现在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他却要跟我离婚。”   见静琬没有回应,她继续企求道:“尹小姐,你也是一个母亲,你一定知道孩子如果没有父亲将是多么可怜的,对不对?你一定不忍心看到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父亲,对不对?”   “哼,我是一个母亲,但我不是一个圣母。” 你的孩子四个月了没有父亲就可怜,可我的孩子快五年了都没有父亲,谁可怜过他们?静琬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那你是一定要跟我抢沛林了吗?”   “程小姐,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择手段吗?”   她的意思是她不会吗?可她为什么突然叫他程小姐,而不是慕容夫人?程谨之一下子慌了。    “尹小姐,我求求你,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子上,放过我们,他真的需要一个父亲。”   “求我?程小姐今天一大早来时,想的可不是求我吧?放过你们,程小姐当年与沛林联姻时,有想过要放过我吗?”如果说欠,始终是她程谨之欠她的!即使她这一辈子都不原谅沛林,她也没必要在这一刻让程谨之好过;即使将来,她真的跟沛林走在了一起,她也不过是拿回了本属于自己和孩子的幸福。   程谨之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个女人真得是疯了!静琬再也不想跟她在那儿耗下去,转身便走回屋关上门。可是插上门的那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无力地蹲坐在地上,默默地流起泪来。   怪不得他这几天连电话也不打了。他要有别的孩子了,锐锐和悦悦怎么办?她虽然从来都没想过让他们相认,可是这一刻她真为他们委屈!她突然庆幸上次他没有跟他们相认,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孩子们问爸爸为什么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她该如何回答?如果孩子们问为什么还有别的孩子也叫他们的爸爸叫爸爸,她该如何回答?如果孩子们问爸爸为什么跟别的阿姨和孩子住在一起,她该如何回答?她真的想得太简单了!不是有一个爸爸可叫,就能弥补孩子们所有的父爱的,弄不好她会伤他们更深。或许她跟沛林真的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当年承州一别,真的是今生无缘了,包括他们的孩子。也或许,他真的会抛下那边的一切,奔向她和孩子,他会吗?而她自己又能坦然接受吗?她重重地摇了摇自己的头。   钟叔看着小姐拖着腿从院子里走出来,就知道事情肯定没办成。也是,打他在蔷薇木看到那个姓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可小姐总是太自信。钟叔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姐,要不我们想法儿做掉这个姓尹的?”他边开车后门边悄声地问。   “不!她要有什么事儿,我和沛林就更不可能了。”   “那我们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什么也不做?”   “哼,放过她?怎么可能?我想,我想要做的事,会有人替我去做的。回承州!”坐进车里的那一刻,程谨之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女将军姿态。谁会想到,她刚刚还在院子里毫无尊严地跪了下来。   尹静琬,今天的一切,我都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程谨之默默地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慕容夫人?哎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让咱们江南江北十二省高高在上的慕容夫人想起我这个市井贱民来?”接到电话的许建璋确实不是在说瞎话。五年前他本来想联合程谨之先拆散慕容沣和尹静琬,然后再趁着跟程谨之的这层特殊关系,多接些军火生意,伺机搞垮慕容沣。谁知这第一件事一做成,程谨之便翻脸不认人,做起她慕容夫人的春秋大梦来,让他许建璋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现在,乌池归慕容沣管,他要不是仗着尹楚樊的庇荫,恐怕早被慕容沣跺成肉酱了!现在程谨之居然主动打来电话,肯定是有所求了,他还不趁机奚落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哼,许建璋!给人家做儿子做得还挺舒服的嘛!”   “舒服不舒服不敢说,但至少比慕容夫人天天独守空房有意思吧!”   “你!哼,许建璋,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告诉你,尹静琬回来了!”   “回来的好啊!我还真怕她在外面逍遥自在,乐不思蜀呢!回来看看自己有家不能回,爹娘不肯认,就连丈夫还被别人霸占着。我看她好不好受!”说着说着,许建璋的声调便由讥笑讽刺变成了阴狠毒辣。   “我看未必吧。我告诉你,她给慕容沣生了一对儿女!”   “我说呢,慕容夫人怎么想起我来了,原来是怕自己地位不保,找我许建璋出主意来了。我告诉你,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了了,请慕容夫人自求多福吧!”   “许建璋!你还真以为你能给人家当一辈子儿子,慕容沣能喊你一声大舅哥呀!我告诉你,慕容沣这个人可是有仇必报!他要是跟尹静琬一和好,第一个不好过的就是你!你最好祈祷尹老爷子比你和慕容沣活得都长!”   许建璋不敢再奚落下去了,说实在,刚才一听到尹静琬回来了,他可没他说得那么轻松。他现在能够活得春风得意,全靠着尹老爷子对尹静琬死不相认,自己在尹老爷子面前装好儿子假行孝,慕容沣忌惮尹老爷子。他日尹静琬一旦归了家,慕容沣能放过他?程谨之或许真的是地位不保,但他许建璋可一定就是粉身碎骨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让尹静琬回家,劝尹老爷子认她。”   “什么!” 她程谨之脑子到底还好不好使?他许建璋怕的可正是这一点!   “哼,许先生不要紧张,听我慢慢说。尹静琬一日不回家,她就可能有一日机会与慕容沣破镜重圆。等尹老爷子认了尹静琬,你可就不用担心这个了。以尹老爷子的死要面子,他是绝不会允许尹静琬跟慕容沣再有瓜葛,而尹静琬,更不敢再触怒他爹!后面就轮到你好好表现,伺机向尹老爷子提亲了。你觉得还有什么比让慕容沣的儿女叫你爹更让人解恨呢?”   “慕容夫人真不愧是军中女诸葛,主意果真高明!可是这慕容沣既然都知道自己有了一对儿女,还会轻易放过吗?”   “程先生请放心,再过几个月我也会给他添一个儿女。你只要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其他事,我自有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这也不过是骗骗许建璋罢了!但她相信,只要许建璋把事儿办成了,那她就高枕无忧了!   “好!有慕容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建璋在此也祝贺慕容夫人添丁之喜,祝慕容夫人心想事成!”   “彼此彼此。”   五年了,静琬终于站在了家门口。她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了,她也没办法再逃避了。先是慕容沣来了,再是程谨之来了,然后许建璋又来了。她不知道许建璋是怎么知道她住在那里,但要不是程谨之告诉他又会是谁呢?慕容沣是绝无可能做这样的事的。他们一个个地相继出现,即使她不回家,孩子们的身世也会逐渐泄露。那还不如回家,企求父母的原谅。此生,唯愿跟孩子们守在父母身边,孝敬他们,永远,永远……   “锐锐、悦悦,等到了里面记得叫外公、外婆。”她叮嘱着孩子们,开始叩门。   许久,厚重的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了,福叔走了出来。   “福叔!”   “小姐!你可回来了!夫人这几年可想死你了!”   “福叔!”看着把自己从小抱到大的福叔,静琬一下子就哽咽起来,“来锐锐、悦悦,叫福爷爷。”   “福爷爷好!”小家伙们乖巧地叫着。   “小姐,他们是?”话出口的一瞬间,福叔也明白了,他们长得多像那个督军!   “是我的孩子。”   “嗯,好,小姐,快跟我进家吧。”福叔帮静琬提起箱子,引着他们进了院子。   爸爸和妈妈正坐在廊前聊着天儿、喝着茶,一如多年前许许多多个下午。看到这一幕,静琬一下子顿住了脚,怔怔地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尹老爷和尹夫人也都看到了她,两个人都豁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静琬,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可回来了,你可让妈妈想死了!”尹夫人边说边扑过来抱住了她。   “妈!”静琬一声妈出口,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母女俩就地儿抱着,痛哭起来。   哭了许久,尹夫人才注意到旁边的两个小家伙儿,抽抽嗒嗒地问静琬:“他们是?”她也跟老福一样,话一出口,便什么也明白了。   静琬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拉到妈妈面前:“锐锐、悦悦,快叫外婆。”   “外婆好!”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喊着。   “嗯,真乖!”尹夫人擦了下眼泪,又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脸蛋儿,然后转身冲愣愣地站在那里的丈夫喊道:“楚樊,快来呀,我们的女儿终于回来了,你看,我们的两个小外孙多可爱啊!”   尹老爷本来也是怔怔地,两眼噙泪。但听夫人这么一叫,立马板起脸来:“你嚷嚷什么,我尹楚梵哪有什么女儿!老福,你是不是也老糊涂了,你让外人进来干什么!让他们出去!”   静琬低着头也不敢说话,这边儿尹夫人气得直跺脚:“我看你才是老糊涂了!好好的女儿回家,你就这么狠心要赶他们出去!走,静琬,跟妈回屋!”   这边尹夫人刚拉着静琬要往前迈步,尹楚梵便又发起火来:“老福,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爸!”静琬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跪在了地上,两个孩子也站旁边儿跟着哭了起来。   “你别叫我爸!我尹楚樊早没了女儿!不知羞耻的东西,还好意思带着孩子回来丢人!给我出去!”   “楚樊,女儿已经够苦了,你就别再骂她了!”尹夫人这边儿劝着丈夫,回头又开始拉静琬,“静琬,别管你爸,快起来跟妈进屋。” 明香也赶紧过来拉两个孩子。可静琬就是死跪着不动,孩子们也挣脱明香的手,一左一右趴在妈妈的肩膀上继续哭着。   尹老爷见状,操起旁边一根木棍边骂边走过来:“你们都要反了!不要脸的东西,快起来给我滚!”见静琬仍是不动,心一横,手一仰,便冲静琬背上打了下去。可是两个孩子的手都扒着妈妈的腰,这一棍子下去,不仅静琬挨了打,连带着也捎到了两个孩子的手。顿时,孩子们哭声震天。尹夫人蹲下来一看,两个孩子的手背都各起了一条粗粗的血痕,不由得抱住心疼地哄起来,旁边的下人们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尹老爷依然不为所动,见静琬仍跪着不动,便又仰起了手中的棍子。尹夫人立马撇开孩子,站起来抓住了他手中的棍子。   “你要干什么,你要打死她吗?你看看你把两个孩子的手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你放开!她要再不走,我就打死她!免得她走出去丢人现眼!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你也心疼!”   “你!你!你……”尹夫人已被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一手抓着棍子一手指着丈夫“你”起来不停。   老福赶紧过来劝道:“夫人,让小姐先到外面住吧,等老爷消消气儿再来。”   尹夫人这会儿也是没法儿了,丈夫的固执她不是没领教过。想当初静琬在外面淋了一夜雨,他都不知心疼,还反而又加泼一盆冷水!现在这样子下去,她真担心静琬和孩子们再吃亏。便丢开棍子过来拉静琬:“静琬,听妈的话,起来。妈给你在外面找个房子,等你爸爸消消气再过来,啊?”   静琬一开始还是不动,但最终还是在妈妈、福叔和明香的劝慰和孩子们的哭声中爬了起来,被他们拖拖拉拉地拽到了院门外。可一到了院门外,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回大家怎么劝她都死活不起身。哭哭啼啼地对妈妈说爸爸要是一直都不原谅她,她就一直在这儿跪下去。女儿跟丈夫是一个犟脾气,没法儿,尹夫人又跑回院子劝丈夫。   尹楚樊被夫人拉到门外,不看则已,一看更气不打一处来。静琬硬生生地当门跪着,两个孩子哭哭啼啼地趴在她旁边,周围黑压压地站了一圈儿看热闹的街坊。真是丢人丢到家门口了!这些年这些个街坊当面都笑哈哈地,背地里可不知都在怎么戳他尹楚樊的脊梁骨呢!现在可好,一个女儿丢人还不够,又加上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让他尹楚樊的老脸往哪儿搁!当下不由分说,拉着夫人就往里拽,一边又吩咐着老福关门上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承州督军府客厅。家平晚上一走进来,便看到四少坐在沙发一角盯着旁边的电话。这是多少次了?自从知道程谨之怀孕之后,他就天天这样盯着电话不敢打,哪怕仍就决定跟程谨之离婚,他还是不敢打。唉!家平重重地叹了口气,惊得正在发愣的慕容沣猛一回神儿。   “家平,你说我跟他们打电话,我该怎么开口?”   “四少,您不用打电话了。”   “什么?”   家平犹豫地说着:“刚才乌池那边儿打来电话,说,尹小姐跟孩子们在尹家门口跪着。”   “什么?他们回乌池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像就是今天下午,据说进门儿没多久便被尹老爷赶了出去。”   “走!去乌池!”这回慕容沣倒不犹豫了,可家平揪着的心却始终放不下来。到了乌池,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事儿,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慕容沣到乌池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一大清早,静琬跟孩子们居然还在那里跪着。再也没有比这种场面更揪他的心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静琬跪在硬邦邦的青石地板上默默垂泪,而锐锐和悦悦就一左一右趴在她旁边哭哭啼啼地,悦悦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   “静琬!”他扑过去,抱住了他们三个。家平则命令侍卫遣散了围观的人群。   “叔叔!”“叔叔!”两个孩子儿拖着哭腔叫着他,静琬则依然直盯盯地看着门板,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静琬,你快起来,别这样折磨自己了。”慕容沣抹着静琬脸上的泪,又低头看看孩子,突然看到了两个孩子手上的血痕,焦急地问孩子,“锐锐、悦悦,你们的手怎么了?”   “外公打妈妈,也打到我们的手了。”锐锐哭着答道,而悦悦只顾着哭,再也没有了平时的伶牙俐齿。   “还疼吗?”   “疼。”锐锐抬着泪眼,委屈地点点头。   慕容沣心疼地又抱紧了俩孩子,亲着他们的额头,停了一会儿,又松开他们,伸手去抱静琬:“静琬!你看你这样,孩子跟着多受罪啊!快起来。”   慕容沣的手一挨着静琬的腰,静琬便发了疯般挣脱他,仿佛这会儿才回过来神儿:“你不要碰我!我不要你管!”   “静琬!你不要傻了。爸爸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凡事要慢慢儿来。听话,先跟我回去。”慕容沣说着又试图来抱静琬。   可手刚一碰到静琬,便又被甩开了:“你不要管我!你有自己的妻子,你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孩子。你不要管我们!”   “静琬,你都知道了?程、程谨之找你了?”慕容沣一下子傻眼了,他还一直在担心着不知道怎么跟她交待,她却已经知道了,她知道多久了?她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静琬没理他,只是擦着自己的眼泪,重重地摇着头,不知道是想否定他的话,还是想甩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静琬,我不知道程谨之跟你说了什么。可是你听我说,我跟她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一定会跟她离婚。”   “你跟她怎么样不关我的事,我们不要你管。”   “静琬,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反正我真的是罪该万死!我不求你现在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也不要让孩子们跟着你受罪。你一晚上跟他们呆在这里,他们要是着凉了怎么办?你再看看他们的手,都肿成什么样子了?”慕容沣说着把锐锐和悦悦的手拉到了静琬的面前。   静琬昨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自责和痛苦中,全然没有留意到孩子的手也被打到了。这会儿一看,也是心疼得不得了,一下子把两个孩子抱到怀里痛哭起来,慕容沣心疼地将她们母子三个圈在怀中,跟着流起泪来。   恰在这时,院门开了,尹老爷子被哀哀哭哭的尹夫人拖了出来。一看到四个人抱在一起的场景,立马甩开了夫人的手,大骂道:“你、你就让我来看这个!看她还跟这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院门响时,一家四口正抱成一团各哭各的,谁也没留意到。尹老爷子这一骂,静琬吓得一下子推开了慕容沣,慕容沣也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走到尹老爷和夫人面前,一哈腰,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爸爸,妈妈!”   尹夫人恼他抛弃女儿,把头扭到了一边儿,没吭声。   尹楚樊则自嘲一笑:“慕容督军这是在叫谁?程司令好像不在这儿吧,而且我也听说程司令好像是丧偶。”   慕容沣低下头尴尬搓手的当儿,尹静琬便冲他喊起来:“你走啊你!”   “静琬!”慕容沣着急地扑了过去。   静琬发狂地锤打着他:“你走啊!你走啊!……”两个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又嚎啕大哭起来。   慕容沣和尹静琬一个追着去抱、一个奋力挣扎着,谁也顾不得去管孩子了。这边尹夫人跑过来抱住俩孩子,又冲慕容沣骂道:“你还不走!你害我们静琬、害我们全家还不够吗!”慕容沣这才蓦地松开静琬,失神地站了起来。   家平小心地移到他身边低声说:“四少,我们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吧,您在这里,尹老爷可能想认也不会认了。”   慕容沣无力地点点头,又弯下腰,伸出手,想跟两个孩子再见,可这会儿,两个孩子死活也不让他碰了。万般无奈,他垂着头、塌着腰、拖着两条腿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开,看得跟在后面的家平都有一种忍不住想哭的感觉。   尹夫人见众兵丁都跟着慕容沣散去,才放下孩子来拉静琬:“走,静琬,跟妈回家。”   静琬刚想站起来,尹老爷子又发话了:“谁允许她进我的家门了!”   静琬一下子又跪那儿不动了,尹夫人也气得立在当下不动。   尹老爷黑着脸转身向院里走去,刚跨到门槛上,又转身冲尹夫人道:“静琬妈,你还站在那儿干嘛?还不回来!”   “静琬妈!静琬妈!你连女儿都没有,哪来的静琬妈!”尹老夫人可是彻底被气到了,第一次冲丈夫发火。五年前,女儿来请罪时,他不认,她虽然生气心疼,但知道女儿至少还有个了不起的丈夫可以依靠,也就没有太过操心。可自从慕容沣的告示一出,女儿杳无音讯,她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生怕女儿一时想不开出个意外。现在女儿孤零零带着俩孩子回来了,他还是不认,这不是生生把女儿往绝路上逼嘛!这一刻,她是下了决心了,丈夫要再不原谅女儿,她要跟着女儿出去过了!   尹楚樊闻言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静琬妈,从有了静琬之后,他便不再叫她的闺名,也不再叫她夫人,这个游历欧洲诸国数年的大才子也学起乡下人叫老婆的叫法,静琬妈、静琬妈地叫了起来。在他欧洲式的罗曼谛克情怀里,静琬妈,代表着她不再仅仅是他的妻,而是他孩子的妈,他们的爱情升华到了互有彼此、无可分割。他喜欢这样叫她,他也习惯了这样叫她,纵使静琬离家出走的这几年,他也没有停止过这样叫她。夫人有生以来这第一声怒吼,一下子让他想起了往昔,想到了静琬出生、学走路、学喊爸爸、学写字……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静琬还是跪在那里,两个孩子还是站在静琬旁边哭哭啼啼,尹老夫人还是在那气愤地瞪着丈夫,尹老爷子还是一脚前一脚后地愣在门槛儿上,老福和明香则都低着头站在一旁。   “爹!您怎么还让静琬跪在这里!”许建璋人没走到近前,声音先到。   这个许建璋可真不是东西,从昨天下午静琬进门儿到现在,他可是一刻都没闲着,专门在斜对面茶楼订了一个包间儿,通宵达旦地欣赏着这一切。看这尹静琬跪也跪得差不多了,尹老爷子丢脸也丢够了,这慕容沣来了也被骂走了,他才撂下茶杯跑过来充好人当和事佬儿了。   “建、建璋,你怎么来了?”尹老爷子一下子尴尬起来。   “爹!我这刚从外地采办货物回来,就听说静琬在这儿跪着,我这家也来不及回就赶过来了。”   “建璋,真对不起,让你也碰上这丢人的事儿。你放心,我是不会认她的。”   许建璋夸张地拍了一下大腿:“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静琬她可是您老的亲生女儿,您不认她,怎么行!”   “建璋,你?你不怪她?”   “爹!我要是怪她,我也不会叫她回来了!”   “什么?是你叫她回来的?”   “对啊。我看娘这些年想静琬想得也好苦,所以就自作主张把静琬找了回来。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不怪静琬,或许,或许我当初跟静琬真的缘份不够吧。您就不要再怪她了,让她好好在您和娘身边孝敬您们吧。”   这么多年来,尹老爷子就是觉得愧对许家,现在许建璋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就是再铁石心肠、再抹不开脸面儿,也学会就坡下驴了。叹了一声:“建璋啊,我们尹家真的是对不起你呀!”转身走进院子。   尹夫人和明香见状赶紧拉着静琬和孩子走了进去。   尹老爷子坐在屋子里看着静琬拉着两个孩子走进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尹夫人拿出一碟糕点放在他们面前,又亲手拿几个替给孩子们,可孩子们都没有马上接而是抬头看着静琬,在得到静琬鼓励的眼神后才伸手接过来,估计也是一晚上饿坏了,两个小家伙马上狼吞虎咽起来。此情此景,立马让他一阵儿心酸,静琬瘦多了,这些年她拉扯着俩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在哪儿过的?再看看俩孩子,多可爱的俩孩子呀!父亲是权倾一方的霸主,可他们却要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声过一辈子,将来静琬要怎么向他们交待,而他们自己又要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忽然两个小家伙都偷眼儿瞄向他,撞到他的目光又都赶快低下头去。小家伙们这一连串儿胆怯的小动作,突然让他心里发堵起来。说到底,他们终归是他的外孙,以后肯定是要留在尹家长大的,可他们怎么就偏偏长得像那个慕容沣!一想到那个慕容沣,他心里便又堵又恨,当年在承州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静琬身上,要不静琬怎么会不顾一切就奔他去了!事情到了那一步,他也无可奈何。为了给许家交待也希望他慕容沣能心疼女儿,他可是狠心地斩断了一切!可是到头来呢,他回报女儿的是什么呢?一份羞辱她的告示?一场他跟别人的盛大婚礼?这还罢了。他当他的江北霸主,他当他的乌池商人,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他偏偏一统了江南江北十二省,他不仅得向他俯首称臣,他还得天天听别人对他歌功颂德。这种日子对他是何等地憋屈!他是越想越堵,越想越恨!恨慕容沣的薄情寡义,更恨静琬的不听话、不争气!他暗暗决定要好好晾一晾静琬,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搭理她和这两个孩子!   再说慕容沣那边儿,虽说万般无奈离开了尹府,可他哪敢放心走远?就跟部下们窝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听汇报的眼线说静琬跟孩子们进了家,才放心地跟家平回了承州。他是多想留下来跟静琬和孩子们一起,企求尹老爷和尹夫人的原谅,可是他深知自己此刻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得尽快恢复自由身,光明正大地来尹家请罪。   一回到督军府,还是气不过地把客厅里的茶几跺出去老远,然后冲杵在一边的家平吼道:“愣在那儿干嘛!去!去告诉程谨之!不要再耍什么花招!她十天之内再不签协议,就等着看报纸吧!”   程谨之听家平转告之后,一回房间便立马拨打电话给许建璋。   “许建璋!你怎么还不去尹家提亲!”   “我说夫人呢,凡事总得有个过程吧。她尹静琬前脚刚进门,我总不能后脚就立马跟着提亲吧?”   “哼!跟你们这些磨磨叽叽、温温吞吞的斯文人打交道就是麻烦!我算是知道当年尹静琬为什么甩了你!我告诉你,慕容沣做事可只求后果!这可是你最后整垮他的机会!你可不要在这儿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要说了!”许建璋气得啪地挂了电话,在那儿咬牙切齿了半天,才转头吩咐旁边的刘账房:“赶快去准备些彩礼,我明天一早到尹家去提亲。”   “提亲?少爷,这会不会太仓促了?尹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恐怕她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吧?”   “我管她答应不答应,只要那两个老不死的答应就行了!”许建璋恨恨骂道,但仍不解恨,又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哼!她一个残花败柳,还有什么资格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一大清早看到提着彩礼进来的许建璋,尹老爷子和尹夫人都吃了一惊。   “建璋,你这是?”    “爹、娘,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就没有忘记静琬,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没有娶亲的原因。现在既然静琬回来了,带着两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我想帮着她一起照顾孩子,还请爹娘成全。”   “建璋,难为你不计前嫌肯为静琬着想,可是这未免也太仓促了吧。”尹夫人讪讪地笑道,又转头看丈夫的意思。   尹老爷子吸了几口烟才开口:“建璋啊,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感激你。不过静琬现在也配不上你了,你应该好好为自己挑一门清白的亲事。”   “不,爹,静琬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的。如果能够娶到她,才是我建璋的福气。建璋请求爹娘成全。”   尹老爷又吸了几口烟,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冲夫人道:“你去跟静琬说说吧。”   尹夫人犹豫着还想说几句话,锐锐和悦悦喊叫着“外婆、外婆”从外面跑了进来,但小家伙们一看到站在屋里的许建璋,便都停在了门口。   “锐锐悦悦起来了,妈妈呢?”许建璋假笑着,伸手便去抱悦悦。   悦悦哧溜一下子闪到了哥哥后面,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盯着许建璋,谁也不开口。   尹夫人赶紧走过来打圆场:“建璋,你别见怪,两个孩子有些认生。”转头又教两个孩子,“锐锐悦悦,赶快叫叔叔。”   “叔叔。”两个小家伙迟疑地叫着。   “嗯,锐锐悦悦真乖!叔叔以后做你们的爸爸,来照顾你们和妈妈好不好?”许建璋在两个孩子旁边蹲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问。   “不好。”锐锐诚实地回道。   许建璋一下子尴尬起来,但仍死皮赖脸地问:“为什么呢?”   “我不喜欢叔叔。”   “锐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叔叔多喜欢你跟妹妹呀,给你们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尹老夫人也尴尬起来,不得不继续打圆场。   “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叔叔。”锐锐依然固执地说。   “我们喜欢穿军装的那个叔叔。”悦悦在后面伸着脖子、眨巴着眼睛对外婆补充道。   许建璋的脸一下子绿了,尹夫人也尴尬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一直静悄悄坐在那里的尹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悦悦探头瞅瞅外公的脸色,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胳膊,悄声说:“哥哥,我们去找妈妈吧。”   “嗯!”锐锐拉着悦悦飞快地跑走了。   在厨房里帮厨的静琬看到这么快就跑回来的兄妹俩,诧异地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妈妈不是让你们陪着外公外婆玩的吗?”   “不好玩。”锐锐撇撇嘴。   “怎么不好玩呢?有跟外公外婆说早上好吗?”   “没有。有一个戴眼镜的叔叔在那里,我们就跑回来了。”   “我们不喜欢那个叔叔。”悦悦也插进话来。   静琬尴尬地看了看旁边做饭的老妈子,拉着悦悦的手往自己屋里走去,边走边叮嘱道:“悦悦,以后可不能说不喜欢别人的话,听到了吗?”   “哥哥也说了!”   “以后你们两个都不能说。”    “哦。”“哦。”   “妈妈,外公为什么不喜欢我们?”锐锐仰头问道。   “外公没有不喜欢你们呀,锐锐怎么会这么想?”   “那我们叫他,他都脸黑黑的不理我们,也不跟我们说话。”   “锐锐,那是因为妈妈做错了事,外公在生妈妈的气,所以你跟悦悦要帮妈妈哄外公高兴,让外公原谅妈妈,好不好?”   “嗯,好!”锐锐点点头。   “那妈妈,外公为什么不喜欢穿军装那个叔叔?”悦悦又仰头问道。   静琬一愣,那天的那一幕,孩子都看到了,他们虽然看不懂怎么回事,他们却看得出来爸爸对沛林的恨。静琬叹了一口气,才对悦悦说:“穿军装的叔叔也做错了事,惹外公生气了,所以外公也不喜欢他。”   “那我们要是哄外公高兴了,外公也会原谅他吗?”悦悦又问道。   静琬又愣了一下。爸爸会原谅沛林吗?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的。她又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原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说他要离婚,可是程谨之都有了他的孩子,他还会离婚吗?恐怕他不会了。恐怕他离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远了。   “妈妈,会不会吗?”悦悦不满地摇着发呆的妈妈。    “悦悦,妈妈也不知道。你们只要哄外公开心就行了。以后会知道的。”静琬应付着孩子,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呆呆地,怅然若失。   “静琬。”尹夫人走了进来。   “外婆,外婆!”小家伙们高兴地一涌过去,一左一右环抱着外婆的腰。   “妈!”   “静琬,妈来是有一件事问你。”尹夫人拉着两个孩子在静琬旁边坐了下来,“建璋刚才来提亲了,你爸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妈,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孩子们侍奉你和爸爸,再也不要跟你们分开。你们不要赶我。”   “静琬,爸和妈怎么会赶你呢!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再说,孩子也得有个爸爸。”   静琬摸着悦悦的头发,低着头不作声。   尹夫人又接着道:“静琬,建璋是我跟你爸看着长大的,他人真不错,也难得不计较以前的事……”   “我不喜欢戴眼镜那个叔叔。”锐锐插嘴道。   “我也不喜欢他!我喜欢穿军装那个叔叔,我想让他当我爸爸。”悦悦也跟着插嘴。   孩子们的话一出口,尹夫人的泪便出来了,垂头啜泣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擦着眼泪问静琬:“静琬,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跟他还没断?”   “妈,没有!我跟他早就没有关系了。”静琬重重地摇了摇头。   “那他那天怎么也在门口?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吧?”   静琬点点头。   “那他是来干什么的?要孩子?”   “不是。他说他要离婚,让我原谅他。”静琬依然低着头,幽幽地说。   “真的?他真这么说?”尹夫人有那么一瞬是欣喜的,如果他真的离婚跟女儿重修旧好,那倒是女儿跟孩子们的造化了。但转念又担心起来,“静琬,你可不能再犯傻了。他这一会儿结婚一会儿离婚的,我们可不能再被他骗了。虽然孩子跟着亲生父亲当然是最好,可是妈最担心的是你呀。”   静琬吸吸鼻子,擦干了眼泪,抬头看着尹夫人说:“妈,你放心。我不会跟他的。”   “嗯,那就好。那你就考虑考虑建璋,这是你爸的意思。静琬,你可不能再惹你爸生气了。”   “妈,我真的不能嫁给许建璋。要不是他,我说不定都不会跟慕容沣分开,他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静琬又抹起眼泪来。   “静琬,你在说什么,妈怎么听不明白?”   “妈,当年就是他出卖的慕容沣,慕容沣没有办法才跟程家联的姻,后来许建璋又拿着慕容沣的告示给我看,他说要亲眼看看我被人抛弃是什么样子。”五年了,静琬终于在亲妈面前第一次道出了,她从来都知道的实情。也是这一刻,她才完完全全地意识到,她是什么都清楚,她理解沛林的苦衷,她也一直爱着他,她只是无法过自己尊严那道关,从来都是。   “真是这样?”尹夫人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个许建璋,亏你爸还那么信任他!竟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尹夫人在房间转了两圈儿,又坐回静琬旁边,抱起锐锐:“静琬你放心,要真是这样,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同意你嫁给那个许建璋!你放心在家住着,你爸那儿,由我挡着。”   尹夫人从静琬房里出来,便把许建璋打发走了,然后跟尹老爷说了静琬的意思,尹老爷现在哪听得进替静琬说的话?一下子就大发雷霆。因此,早饭的气氛异常不好,尹老爷黑着个脸,静琬低着个头,两个孩子也小心翼翼的,悦悦还边吃着饭边偷眼瞄着尹老爷。   为了打破这个阴沉的局面,尹夫人笑着跟俩孩子说:“锐锐悦悦赶紧吃饭,吃完饭外婆带你们到街上去玩儿。”   “我想让妈妈带我们出去玩。”悦悦轻声说。   “好!那就让你妈妈带你们出去玩。”尹夫人冲孩子慈爱地笑笑。   静琬还没来得及接口,就见尹老爷啪一下把筷子扣桌上了:“还好意思带孩子上街去玩!”   “爸!”静琬站了起来,尹老爷没理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静琬局促地站在桌边,两个孩子也放下了碗筷站到她旁边,尹夫人赶紧拉静琬坐下,安慰道:“别理你爸!他就是死要面子!我们吃我们的。”   可谁还有心思再吃下去?大人们吃不下,孩子们也跟着不好好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几乎没动几下,便草草收掉。   饭后,静琬让明香带孩子们出去玩,自己则跟着妈妈去了爸爸书房。   静琬在爸爸书桌前站了许久,才小心开口道:“爸,我真对不起您。可我真的不能嫁给许建璋。”   尹老爷也不理她,盯着书看了一会儿,才冲尹夫人道:“你告诉她,要是不嫁建璋,就让她带着孩子离我远远儿的,不要让我再看到!”   “我刚才都跟你说了,那许建璋他不能信!他现在说得好好儿的,以后过起日子来,说不定哪天喝两盅酒就要翻旧账,拿静琬和孩子出气!”尹夫人气愤地说。   “建璋不能信,就你的宝贝女儿能信!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你也亲成那样儿!”尹老爷反唇相讥。   “我的女儿我的外孙我当然心疼!”   “连女婿都没有你哪来的外孙!”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俩孩子,连你这个亲外公都不心疼,你还指望让一个外人来心疼他们!”   ……   老两口在那儿吵着,静琬早哭得快立不住了。尹夫人回头一看,赶紧扶着她往外走:“走,静琬!你爸他是老糊涂了!我们不要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又是一顿死气沉沉的晚餐之后,静琬拉着两个孩子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妈妈,怎么外公一直是黑着脸呢?我们一叫他,他就拿起报纸,不跟我们说话。”锐锐沮丧地问着妈妈。   “是呀,我们肯定哄不好他的。怎么办啊,妈妈?”悦悦也跟着问道。   “妈妈,我们不要在这里住了,我们回自己的家好不好?我好想牛牛啊。”锐锐又央求道。   “对呀对呀,我们回自己的家好不好?妈妈?”悦悦也附和道。   静琬白天闹心闹得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哪还有心思来应付孩子,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妈妈,如果外公非让那个戴眼镜的叔叔当我们的爸爸怎么办呢?妈妈!妈妈!”悦悦拼命地摇着静琬。   静琬这才回过神儿来。是啊,爸爸一向都是那么固执,如果他一直坚持怎么办呢?自己是打定主意坚决不同意的。可是这样下去,爸爸肯定也会一直不待见两个孩子。他们要怎么办?他们还这么小,就要一直跟着自己承受当年的错误吗?就要天天看着外公的冷漠,外公外婆的吵架和妈妈的眼泪吗?她发誓要用余生在父母面前忏悔,弥补当年的过错,可是孩子应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环境不是吗?想到这里,泪水又禁不住流了出来。   “妈妈不要哭,不要哭。”悦悦慌忙爬到妈妈的腿上伸手帮妈妈擦眼泪。   静琬一把抱住她,又伸手揽过锐锐,抱着他们在床上摇了起来。   有一个念头忽然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她很吃惊,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她紧紧地闭了闭眼睛,不想让这个念头继续膨胀,可它却越来越清晰起来!她干脆完全闭上了双眼有节奏地摇晃着两个孩子,怀里的两个孩子则睁大着双眼安静认真地享受着这个他们一贯以来最喜欢的节目。   屋子里静悄悄地,可是,在意念的空间里,却有两个尹静琬在激烈地斗争着!一个在提醒着她,坚持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一个却在规劝着她,放弃一些现在应该放弃的。渐渐地,后面的那个她似乎占了上风,还开始有了些事实的依据来支撑她的理论。人生是不是本来就是无常和矛盾的?比如她和沛林,当年她奔向他时,只有一个理由,爱情至上,世俗的婚姻被她视如草芥。可是当她要与他决裂时,她满眼都是权宜所纳本无婚约那几个字,她鄙视他所有有关爱她的解释和说辞!比如她跟孩子,曾经她以为这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她必须终止它,可是当他们出生后,她却认为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比如她的这个家,曾经是多么的其乐融融,谁会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样?比如她跟爸爸,曾经爸爸是多么宠溺她、以她为傲,她甚至是爸爸固执性格的克星,她可以用撒泼耍赖来化解它。可是现在呢?爸爸对她是那么的冷漠,而她站在爸爸面前,也只有理屈词穷的怯懦!也许,从她逃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再也做不回爸爸面前撒泼撒娇的女儿。而也许,从她决定归家企求父母的原谅、做回一个孝顺的女儿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必须放弃一些她原本所坚持的……   她想得太久了,又一直闭着眼睛,以至于孩子们还以为她睡着了,都伸出手来揉她的脸:“妈妈,妈妈,你是不是睡着了?”   孩子们的声音让她更加清醒起来!有些东西放弃了,或许将来还是她的;可是有些东西一旦放弃,可能她再也找不回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两个孩子笑笑,才缓缓开口:“锐锐、悦悦,你们喜欢穿军装的叔叔对不对?”   “嗯!”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   “那你们想让他给你们当爸爸是吗?”    “嗯!”又是异口同声。   “那妈妈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好不好?”    “好!”   “穿军装的叔叔就是你们真的爸爸。”   “真的吗?”“真的吗?”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问着。   “对呀。妈妈怎么会骗你们呢?”   “那,以前叔叔来我们家的时候,妈妈怎么不告诉我们呢?”锐锐疑惑地问。   “叔叔说,不对,是爸爸说,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才不让妈妈告诉你们的。妈妈明天带你们去见爸爸怎么样?”   “好啊,好啊!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明天可以去找爸爸了!”两个小家伙从她怀中挣脱,在床上欢呼雀跃起来。   “好了,好了,别闹了,今晚呢,你们睡个好觉。明天妈妈就带你们找爸爸去。”   两个孩子刚知道他们最喜欢的叔叔居然是他们的亲爸爸的喜讯,兴奋得不得了,哪有那么容易入睡?闹腾了许久之后,才在静琬的不断催促下钻进了被窝。   静琬见两个孩子睡熟之后,才起身来到账房,拿起了电话。   三小姐是第二天下午时分来到了尹家门口,还没下车便看到静琬拉着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站在门口。四弟没说错,静琬还是那么美,坚强独立的美中又平添一份儿成熟稳重的美。   来不及等车停稳,三小姐便从车上跑下来,扑向静琬。   “静琬,真的是你吗?”   “三姐!”静琬瞬间就哽咽了。   两个人拥抱了一下,又匆匆分开。   三小姐温柔慈爱地端详着两个孩子,伸手抱住:“是锐锐和悦悦吗?可想死姑姑了。”   静琬也轻柔地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锐锐、悦悦,快叫姑姑。”   “姑姑好!”“姑姑好!”小家伙们纷纷叫道。   “锐锐悦悦真乖!”   “妈妈,那是爸爸的车吗?”锐锐仰头问静琬。   “对呀,是爸爸让姑姑来接你们的。”静琬回答着锐锐,又冲三小姐道,“三姐,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嗯,好。”   两人一人抱一个上了三小姐的车,来到一个茶楼包了一个雅间坐下。   “三姐,您来没跟沛林说吧?”   “放心,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吩咐,没跟沛林透露半点儿口风。你是什么意思?让我带孩子走?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静琬摇摇头:“不,我要在这里陪着爸妈。”   “静琬,沛林肯定会跟谨之离婚的,到时候,他肯定会亲自来向你爸妈赔罪,接你们母子三人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三姐,我跟他这辈子的缘份恐怕是尽了。程谨之也怀孕了,她肯定不会放过沛林,沛林也未必会忍心丢下她。再说我爸爸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我跟他没机会了。”   “那你就忍心不要孩子?”   “我哪会忍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爸爸不肯原谅我,我担心他一看到他们就更生气。我不想他们再跟着我受罪。他们的身份注定没办法改变,可能也注定父母不能双全。我知道,沛林比我更在乎他们,我想他们跟着他会比在这里好过一些。”静琬低下头顿了顿,又抬头冲三小姐苦笑道,“如果,如果将来爸爸彻底原谅了我,或许我可以再接回他们吧。”   “静琬。”三小姐心疼地看着她。   “三姐,虽然沛林很喜欢他们,可是他经常出去外面,也不能天天看着他们。我想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们,不要让别人欺负他们。”   “静琬你放心,他们以后就是三姐的孩子,我会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们。但是,你也不要太伤心,我相信沛林会很快解决跟谨之之间的事,过来找你的。”   静琬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擦擦眼泪冲孩子们说:“锐锐、悦悦,你们今天跟姑姑去找爸爸好不好?”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临上车时,悦悦见妈妈不去,也死活不上车了,哭着喊着死拽着静琬的衣服不松手,任三小姐怎么抱都抱不走。   “悦悦,听话,啊!你不是喜欢穿军装那个叔叔当爸爸吗?以后悦悦就可以跟爸爸一起住,一起玩了。”   “不!我也要妈妈去!我要妈妈去!”悦悦哭得歇斯底里地,怎么也劝不好。   后来,已经钻进车里的锐锐跑下来,在悦悦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悦悦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抬着泪眼冲哥哥点了点头,抽抽嗒嗒地任由哥哥拉上了车。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静琬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哗啦啦落下。曾经发誓再也不离开孩子半步,可是才过多久?她却亲手送走了他们。人生总是有太多无奈,作为妈妈和女儿,除了对孩子的爱,她还有对父母的不舍,对父母的责任和义务去履行。想想,当初沛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不仅仅是她尹静琬一个人的丈夫,他手下还有追随他的数百万承军将士,他还肩负着确保千千万万个百姓和家庭平安幸福的责任。我答应,背你一辈子,她无法想象,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说的这句话,是否如她现在这样痛?不,他的痛应该比她的更加撕心裂肺!他的强颜欢笑,他的句句承诺,于她,是春天之花、是秋日之月;于他,或许比砒霜还毒、比凌迟还痛!   曾经,她得到了他,却失去了至亲的父母;曾经,她离开了他,却收获了可爱的宝贝;现在,她又亲手放开了她的宝贝们,只为全心全意做回一个孝顺的女儿。这每一次选择都是那样迫不得已、痛彻心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心头最爱!这一刻,她释然了。对于她与沛林之间的种种过往,她终于释怀了。这辈子,她不会再怪他、恨他,或许,她会永远默默地呆在乌池或另外一个地方,就那么远远地听着他、看着他、爱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已经是后半夜了,慕容沣还是靠在书房的椅背上发呆,看不出来他到底在那里发了多久的呆。   “四少!”沈家平喜滋滋地从外面匆匆进来。   慕容沣闭了闭眼,才开口:“什么事?”   “好事!”看得出沈家平心情不错,想卖点儿关子。   慕容沣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激动地看着家平:“拿到离婚协议了?她签了?”   “哦,没有。不是这件事。”   “那还有什么好事!”慕容沣失望地跌回了椅子上。   “请四少移步楼下客厅。”    慕容沣恼怒地瞪着沈家平,沈家平却没有一点儿退却的意思,一动不动眨巴着眼睛看着四少。终于,慕容沣站了起来,缓缓迈出脚步,走出书房门口时,丢给后面的沈家平一句:“沈家平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谁知沈家平轻快地回了一句:“四少您最好走快点。”惹得跟着的一众侍卫都在好奇这沈副官到底是准备了什么惊喜,这么自信能博得四少欢心。   侍卫们正在纳闷之际,却见懒洋洋走到楼梯拐角的四少突然全身如触了电般兴奋起来,大叫着“锐锐悦悦”冲下楼去。“锐锐悦悦”?这不是乌池那边四少巴结都巴结不过来的尹小姐……跟四少的孩子吗?这就是沈副官的惊喜?这沈副官有这么大的能耐?大家紧跟着也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可不!三小姐正拉着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小女孩站在客厅中间,正是四少的两个宝贝儿!   慕容沣急匆匆冲下楼,蹲下来一下子抱紧了睡眼惺忪的锐锐和悦悦。俩孩子趴在慕容沣的肩头“爸爸”、“叔叔”地叫了起来,慕容沣太激动了,全然没有留意到锐锐在叫自己爸爸。锐锐却发现了妹妹叫得跟自己不一样。   “悦悦,你怎么还叫叔叔呢?”   “哦,爸爸!爸爸……”悦悦马上改了口,开始“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   慕容沣欣喜地将两个孩子从怀中拉开一点儿,激动地看着悦悦:“悦悦,你叫叔叔什么?”   “爸爸呀。”悦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锐锐在旁边问道:“妈妈说你是我们的爸爸,你真的是我们的亲爸爸吗?”   慕容沣又激动地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将头搁在他们的肩头上,喜极而泣:“对,我是你们的爸爸,你们的亲爸爸。爸爸太对不起你们了……”   “爸爸,你快带些礼物去外公家,让外公把妈妈嫁给你。”悦悦焦急地摇摇他。   慕容沣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着悦悦。锐锐接着补充道:“有一个戴眼镜的叔叔带了好多礼物到外公家,外公让妈妈嫁给她,妈妈不同意,外公就骂妈妈。”   悦悦马上带了哭腔抢过了哥哥的话:“妈妈就哭得好伤心。妈妈让我们哄外公高兴,可是我们跟外公说话,外公都黑着脸不理我们。妈妈就让我们来找爸爸。爸爸,你快点去接妈妈,我要妈妈……”   “悦悦不哭,悦悦不哭。爸爸一会儿就去找妈妈。”慕容沣擦了擦悦悦早在下午就哭红了的双眼,抱着两个小家伙站起来,看向三姐,“三姐,到底怎么回事?”   “静琬说尹老爷不肯原谅她,又不待见这两个孩子。她要这辈子都留在父亲身边,可又怕两个孩子受委屈,所以决定让他们以后就跟着你。”三姐擦了擦眼泪,又接着道,“她可能觉得你跟谨之这辈子都分不开了,所以拜托我把他们照顾大。”   慕容沣闻言,一下子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眼噙泪不停地亲着两个小家伙的头发。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转头吩咐家平:“快去备车,我们等下去乌池。还有,多备些礼物。”   “锐锐、悦悦,你们跟姑姑在家里睡觉,爸爸现在就去找妈妈好不好?你们明天一睡醒,就能见到妈妈了。”慕容沣说着便抱着他们向楼上三姐的卧室走去。   “嗯,好!”孩子们也是困得没劲儿折腾了,一人一个肩头,乖乖地趴在慕容沣身上。   待孩子们睡着好大一会儿,慕容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卧室。一出得卧室门,便急匆匆出门上车。   坐上车的那一刻,他马上慌张起来。实际上当看到锐锐、悦悦和三姐而独独不见静琬时,他便慌张起来,只是那一刻的慌张被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所掩盖了。他不明白静琬为什么突然把孩子送给他,虽然三姐说她是怕孩子跟着她受罪,可是他却觉得这只是她表面上的理由。他如今所了解的静琬,坚强独立有原则有立场,岂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和妥协?他清楚地知道,纵使他离了婚,要么静琬会跟孩子一起回到他身边,要么他谁也得不到!在他与静琬的爱情里,他曾经是那么的自信,可是当五年前静琬毅然决然地与他决裂时,他再也自信不起来;他曾经又是那么的霸道和无赖,纵使在分开五年后在连州静琬的院子里痛苦地坐了一夜,他依然敢在第二天,霸道地抱住她强吻,霸道不成就耍赖,这一向是他对付静琬的杀手锏,可是当得知程谨之怀孕之后,他却再也不敢在静琬面前霸道和耍赖,他甚至在拿到离婚确认书之前都不敢再去见她了;他曾经认为孩子将是他赢回静琬的有力武器,他简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是现在他却害怕见到静琬后,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慕容家的我都还给你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此刻急着去乌池,也只有他自己清楚,绝不仅仅是因为孩子们的企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老福打开院门一看是慕容沣跟部下,便作起难来。这让他进门儿吧,老爷肯定又得大发雷霆;这不让进门儿吧,人家是督军,这乌池可是归人家管。说实话,这慕容沣要不是督军,他老福现在估计早操起笤帚替老爷行起道来!   “督军,您还是请回吧,老爷也是才松口让小姐进家住着,您要一来,估计老爷又要为难小姐了。”   “福叔,我这次来就是向老爷和老夫人请罪的,您还是让我进去吧。”   “这,这……”老福哼哧半天,没办法,还是让开了道儿。慕容沣跟沈家平走了进来,其他人都留在了院门外。   坐在堂屋的尹老爷一见进来的慕容沣,便骂起老福来:“老福,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什么人都给我迎进家门!”   唉,这江南江北十二省,除了老爷您,还有其他人敢在督军面前这么说吗!老福讪讪地叫一声“老爷”便低下头不作声。   “爸爸,妈妈,沛林今天来是特地向二老请罪的。”慕容沣恭敬地上前颔首行礼。沈家平把手上抱着的礼盒都放在了一边儿的桌子上。   “慕容督军走错门儿了吧,这里可不是程司令府上。”   “爸爸!我很快就可以跟程家离婚,还请爸爸原谅沛林当年的过错。”   “督军的家事没必要跟尹某讲,我尹某也没兴趣听。督军还是请回吧。”   “爸爸,沛林当年与静琬在清平镇虽未经二老同意,私定终身。可我们是有婚书的,二老就是沛林的父亲母亲。虽然后来与静琬脱离关系,但事出有因,沛林此举实属无奈。在沛林心中,静琬一直是我的妻子,二老也一直是我的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沛林恳请二老原谅我和静琬。”   尹夫人虽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吱声,可听到慕容沣这样说,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用期待的眼神儿瞅着丈夫。说实话,前两天听静琬那样说,她就存了点儿心思,今天又见慕容沣这样说,看样子确实是对静琬一直没有忘情的,她打心眼儿里,是有点儿期望静琬跟他重归旧好,毕竟女儿当年那桩事儿闹得是乌池无人不晓,现在两个人孩子都有了,这许建璋又不能嫁,她不得不为女儿的将来着想。   可是尹老爷还是铁青着脸,不松口:“哼,督军这一声爸爸我尹某可不敢当,我们尹家也没有这个福气攀上督军这样的亲家。老福送客。”   尹老爷说完便站起来往外走,被旁边干着急的尹夫人一把拦住:“你不要把话说这么绝好不好,咱们听听静琬是什么意思行吗?”   “静琬,静琬,你还听她的!我跟你说,她要是再跟他说一句话,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儿!”   “你不要把你的意思强加给孩子好不好?他们现在孩子都有了,你还想怎么样?还想让她嫁给那个许建璋呀!”   “我不管她同不同意嫁给建璋,反正不能跟他再有来往!”   “你总不能绑着女儿一辈子吧!她自己的生活,你让她自己选好不好!”   “好,好,你去把她给我叫来,我看她今天要怎么选!”   客厅这边吵吵嚷嚷的,早惊动了后院的静琬。她本来不想露面,可听爸妈吵到这个地步,她不露面也不行了。   静琬这一露面儿,尹老爷便冲她喊:“静琬!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把话说清楚,你是还想呆在我们尹家,还是要跟他走?”   “爸。”静琬喊一声爸,便把头低下来,不出一声。   尹夫人便又冲丈夫发火:“你这样问,不是逼女儿吗?”   “我怎么逼她了?她要是还鬼迷心窍想跟他,我二话不说,就让她走。就当没生这个女儿!”   爸爸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静琬的心可谓是为难到了极点。虽然之前已决定这辈子就留在爸爸身边,伺候终老,可是当三姐把孩子带走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似乎也跟着去了。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原谅慕容沣,跟他双宿□□,但是当爸爸真的给她出了这个二选一的难题时,她似乎有些舍不得他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好不容易才跟爸爸又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她不能再自断后路。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她抬起头,却并不看慕容沣,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其实纵使父亲不逼她,她说的左不过也是这句话。只是经父亲一逼,说的人难过,听的人更难过。   “静琬!”   “真的,不要再来了。该说的,我都跟三小姐说了。”说到后半句,静琬才转头望向慕容沣。   “静琬,你或许一直以为我很在乎孩子们,可是你知道吗?那是因为我更在乎你!那是因为他们是你跟我的孩子,我才发了狂地去在乎!静琬,孩子们不能没有妈妈,我也更不能没有你!”   这一刻别说是静琬,恐怕在场的其他人也动容了。   他走过去,想拉她,她却重重地摇摇头,把他甩开了。   慕容沣又转向尹老爷:“爸,我跟静琬是真心相爱的,请您成全我们吧。”   尹老爷却依然不为所动:“静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督军请回吧。”   老福刚想走过来替老爷送客,但见慕容沣扑通一下,跪在了尹老爷面前:“爸,请您看在锐锐和悦悦的份上,就原谅我之前的过错吧。孩子们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督军的家完整不完整,我尹某无权过问。我只知道,我的女儿不能再受伤害!老福送客!”   “爸!我跟程谨之马上就离婚了,我发誓我慕容沣这辈子只会有静琬这一个妻子,锐锐和悦悦也在家里等着他们的妈妈。”慕容沣激动地保证着,说完也不等尹老爷回答,便又急急地转头对沈家平吼道:“家平,回去马上通知各大报馆,让他们尽快刊登我跟程谨之的离婚声明!”   “哼,慕容督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尹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可趟不起这样的浑水。老福送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慕容沣知道再求下去也无济于事,看来,他只能等这个婚确确实实离了之后,再带着锐锐和悦悦一起来求得原谅了。想到这儿,他站起了身,转向尹夫人和静琬:“妈,静琬,那我现在先走,等我正式离了婚,再带锐锐和悦悦来。”   “嗯,好!”尹夫人尴尬地笑笑,静琬还是低着头不作声。   慕容沣又冲尹老爷作了一揖,才跟着老福迈步出去。   等慕容沣前脚刚走,尹老爷便冲着尹夫人发起火来:“谁让她把我的外孙送人的,去让她给我要回来!”这句话,尹老爷可是憋了一个晚上外加大半个白天了。虽然他从来都不理那两个外孙,可是打心眼儿里,他可是喜欢他们的,只是碍于面子,当下不好跟他们亲热。尹夫人在院子里逗两个孩子时,他可是在书房里竖着耳朵偷偷瞅着的。孩子们在堂屋里玩的时候,他虽然老是在那儿装模作样地看报纸,可那报纸上到底写得啥?他可真不知道!昨天下午,见静琬带他们出了门,后来却是一个人回来,便觉得不对劲儿,又不好问。就这样,从昨天晚饭开始一直熬到现在,一直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又盼望着夫人问静琬,可夫人似乎知道事情原委似的,也不问静琬也不跟他说。他憋到刚才才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静琬果真将孩子送走了。   “哼,你连女婿都没有,哪来的外孙!”尹夫人不客气地将他前两天的话又丢了回去。   他坐在那里闷声抽着烟袋,装没听见。忽又瞅见沈副官刚才放在那里的礼盒,便冲刚送客回来的老福发火:“这些礼盒怎么没让他们带走,赶快拿出去!”   “老福,别动!他不收我收!”尹夫人阻止了老福,又转头瞪着他,接着抱怨道:“你还知道你是当外公的呀!俩孩子傻呼呼的,天天跟在你后面外公外公地叫得那个甜啊,你呢,吭都不吭一声。哼,现在倒想起来自己是外公了?晚了!”    尹老爷显然是自觉理亏,也不坚持扔礼盒了,也不接夫人的话了,低头猛吸几口烟,又磕磕烟袋锅儿,转头冲静琬吼道:“我不管你怎么样,你得去给我要回来!”   “走,静琬,别理他。”尹夫人拽着女儿出了堂屋。   再说慕容沣,郁闷沮丧地一出了尹家的门,便冲沈家平吼道:“去把那个许建璋给我找过来,我要会会他!”   你说巧不巧,这沈家平刚想上警卫车先四少一步去抓那个许建璋,这边那个姓许的便带着刘账房从巷子的拐角处冒了出来。看样子,也是来拜访尹家的。   这个许建璋边走边低着头跟刘账房合计着什么,猛一抬头,看到慕容沣一众,阴险狡诈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许先生,可真是巧啊!我正想去拜会拜会许先生呢!”慕容沣顺手拨出了腰间的枪,把玩儿在手上,踱步走到许建璋面前,站定。   “哎哟,这是督军大人呀。说到拜会,建璋可不敢当,您一声令下,建璋自当主动到承州给督军请安。”   慕容沣撇撇嘴,扫了扫周围虎视眈眈瞪着许建璋的部下,才开口道:“许建璋,你别以为我这几年没动你,就代表会放过你。”   “督军您这话可不能乱讲呢,我许建璋可是一个尊法守礼的良民呢,这不,我每天除了帮干爹打理生意,还要早中晚一天三次来给干爹干娘请安呢。”许建璋顺手指了指尹家的门儿。   “哼,许建璋,你别以为你靠着尹老爷,我就不敢动你。”慕容沣嘴上说着,手却在有意无意地给枪膛里上着子弹。   “哎哟,督军,您这样说可要吓死小民了。”许建璋装腔作势起来。   慕容沣戏谑地对许建璋笑笑,嘴唇微动:“你最好知道害怕。”说完,又抛了一下手里的枪,才转头冲家平道:“家平,我们走。”临上车时又回头冲许建璋轻蔑一笑。   慕容沣的车队一走,许建璋便转身冲刘账房道:“走,我们快回去!”   “怎么?少爷,我们不去尹家了?”   “还去什么尹家!恐怕再在乌池呆下去,我的小命都不保了!”   两个人急匆匆朝巷子外走了几步,但见许建璋忽然又停了一下,跺了跺脚,拍了几下脑袋:“我可真蠢!差点儿上了那个程谨之的当,被人当枪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慕容沣回到督军府时已是次日清晨。两个孩子跟着姑姑在花园里玩得正欢,一见慕容沣出现,便大喊着爸爸飞奔过来,一人一个大腿把慕容沣抱得是再也挪动不了半步。锐锐叫了两声“爸爸”便住口了,悦悦却“爸爸爸爸”叫个不停,叫得慕容沣是心花怒放,一把将她抱起来,在空中连抛几下,小丫头先是吓得尖叫,接着便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三姐摇着头笑吟吟地走过来:“沛林,你这个宝贝女儿嘴巴可真甜,早上一睁开眼睛便左一个姑姑右一个姑姑地叫个不停。”   “三姐,那我可真羡慕你!想当初,我可是费了好几天的劲儿,才让我们的宝贝悦悦开口了呢!”慕容沣回答着三姐,又捏了捏悦悦的鼻子,“悦悦你说,以前为什么不理爸爸呢?”   “呵呵呵呵……”悦悦转着眼珠,晃着脑袋,光呵呵,就是不说话。   “她是怕羞!”锐锐站在旁边毫不客气地揭妹妹的短。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悦悦气得上半身完全从慕容沣怀里弯下去,冲着哥哥大吼。   “你有!”   悦悦见哥哥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马上改了口:“我是悦悦公主,我不想跟谁说话我就不跟谁说话!”语速之快,让慕容沣忍不住扭头冲三姐无声地“哇”了一下,又吐了吐舌头,三姐会心一笑,小心地抿着嘴巴。   “只有亚琴阿姨叫你悦悦公主,你又不是真的公主!”   “我是!”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   两个小家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拼,场面好不热闹!   要是静琬在场,不是叫锐锐不要取笑妹妹,就是叫悦悦不要跟哥哥顶嘴。可是慕容沣跟三小姐现在是享受都嫌不够,哪还舍得去斥责哪一个?就这样,小的慕容兄妹俩,一个仰头嗓门儿大,一个弯腰气势汹;大的慕容姐弟俩,一个面带微笑紧抿嘴,一个目含宠溺频摇头。   家平匆匆进来时,看到这个场面,稍微地犹豫了一下。慕容沣扫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家平,便知道出了大事,不动声色地放下悦悦,向家平走过去几步。   “发生什么事了?”   “四少,不好了!乌池尹家出事儿了!”   “怎么回事?”   “这许建璋可能是被我们吓到了!我们前脚刚离开乌池,他便跑路了,还把尹家的家产席卷一空。原来他早就在秘密地转移尹家的财产,背着尹老爷把尹家的所有房产抵押给了黑帮赌徒,还以尹老爷的名义借了很多高利贷。临走时向那些黑帮透了风,那些人得着口信儿今天一早便纷纷到尹家要房要债,把尹老爷气得当场中了风,送了医院。”   慕容沣闻言,向旁边一棵树一拳砸了过去:“我早就应该结果了那个姓许的!他现在人呢?抓到没有?”   “四少放心,我已下令封锁了各地的所有出口要道,他许建璋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多远!”   “记得叮嘱他们,列车上搜寻的时候,别把车顶上给漏了!货仓里搜得尤其要仔细!人多派些,不要给他任何跳车的机会!”自己当年跟静琬在列车上是怎么逃的,他可是一清二楚;而静琬当年是怎么带着他的孩子逃的,让他那天一听就胆战心惊,这会儿可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是!”   “你去,把承州最好的大夫都叫上,跟我们一起去乌池!”   “是!”家平飞速跑了出去。   慕容沣回头看看还在闹腾着的兄妹俩,又望望三姐,眉目中尽是不舍。三姐冲他点点头:“沛林,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慕容沣也点点头。他这回本来是打算把离婚的事儿办了,带着孩子一起去乌池的。现在看来,乌池那边肯定有一大堆事可忙,不仅自己,就连静琬和岳母恐怕都没空照顾孩子了,也只能暂时留他们在承州,待一切稳定下来再过来接了。   主意打定,接下来便是跟宝贝们再见了,这恐怕将是慕容沣从今以后最不想做的一件事了。   “锐锐悦悦,爸爸要去乌池一趟,你们跟姑姑呆在家里好不好?”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我要去找妈妈,我要去找妈妈!”小家伙们这会儿都想起了妈妈,不再闹腾了,一左一右抓着慕容沣的衣角摇个不停。   “外公生病了,妈妈得照顾外公。你们听话呆在家里,等外公好了,爸爸再来接你们好不好?”   “哦。”锐锐懂事地点点头。   “我不,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悦悦依旧不依,再一开口已带了哭腔,望着慕容沣的眼神是期盼中夹着忧伤,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慕容沣情不自禁地蹲下来,心疼地将悦悦抱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继续哄着:“悦悦乖,妈妈就是想专心照顾外公才把你们送过来,悦悦不会让妈妈担心的对不对?”   三姐也蹲下来,从慕容沣怀中抱过悦悦,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庞:“悦悦乖,跟姑姑在家里等爸爸和妈妈好不好?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姑姑今天带你们去好不好?”   小丫头低着头,嘴巴噘了半天,才委屈地点点头:“嗯。”   “那我们先送送爸爸好不好?”   “嗯。”   “锐锐,你在家里好好陪妹妹玩,不要再说妹妹好不好?”慕容沣摸着锐锐的脑袋叮嘱道。   “嗯,那爸爸你要赶快把妈妈接过来!”锐锐也不放心地叮嘱老爸。   “好!”慕容沣说着也抱起了锐锐,跟三姐一起走到在前厅外面等着的汽车边,又抱了抱悦悦,才依依不舍地与他们告别上车。一坐上汽车,便跟个孩子似的,整个上半身都扭在后面,脸都恨不得贴到后窗上。司机更是贴心得要命,完全不必交待,只轻轻地抬了那么一点点离合,车是要多慢有多慢,待出了督军府大门,过了个拐角,才将右脚放在油门上,用力一踩,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乌池医院手术室外。   没有尹老爷在场作怪,慕容沣与静琬和尹夫人的见面再平常不过;也正因为是尹老爷忽然发病作得怪,慕容沣无需为他的再次出现去找任何理由,静琬和尹夫人更没有心情去过问什么。一声妈,一声嗯,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和寒暄,代表了尹夫人对慕容沣的彻底原谅和认可。慕容沣又问静琬爸爸的情况如何,静琬红着眼睛简单作答,慕容沣告诉她不用担心,他带来了几个承州最好的医生,他们马上就给爸爸会诊。两人的神情和默契像极了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不带一点的尴尬或生分。此时的慕容沣俨然就像一个在外谋生的儿子在得知父亲病重时,匆匆赶来医院,安慰妻子和母亲,并与她们一起焦急地等待结果。   几个小时之后,会诊结束,仍然昏迷着的尹老爷子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后续的十来天必须呆在重症监护室里接受全天候的严格看护和治疗,主治医师们纷纷以项上人头向慕容沣保证尹老爷子将来的平安出院。静琬和妈妈一直吊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重症监护室本来是非医务人员闲人免进的,可慕容沣这一家哪个敢说是闲人?医院特地给慕容沣、静琬和尹夫人消了毒破了例。抓捕许建璋的指挥工作都交给沈家平了,这慕容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就跟着静琬和尹夫人一直呆在重症监护室里陪着昏睡着的尹老爷。这可是慕容沣第一次正而八经地与岳母共处一室呢,端茶倒水递枕头,一口一个妈,那可是要多贴心有多贴心。   “妈,许建璋闹得这些事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家里的房子你们继续住着,没有人敢再来闹事。”   “嗯,好!”尹夫人尴尬地笑笑,过了一会儿,又搭讪地问着, “嗯,孩子们还好吧?”   “好!他们在家由我三姐带着,玩得很好!”慕容沣恭敬地答道,又看了看静琬,“只是,有些想妈妈了。”   尹夫人也看看静琬,静琬背对着他们,在那儿看着昏睡中的爸爸,没吭声。   “嗯,静琬他爸好面子,之前那样说你,你别见怪。”尹夫人尴尬地笑笑,“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我们静琬以前可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比我还亲她。可是静琬以前做的那些事,确实是把他的心伤透了。静琬要是幸福也就罢了,可是你们偏偏又闹成这样。你一发那个告示,他连商会都不敢去了。”   尹夫人这一席话,不紧不慢,却是绵里藏针,把慕容沣羞得都快无地自容了,一旁的静琬也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慕容沣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赶紧向岳母表态:“妈,我以前做的事真的是对不起静琬,对不起您和爸爸。这些年,我自己也一直是痛悔万分。请您相信,我会马上跟程家离了婚。请您和爸爸给我机会弥补这一切。”   尹夫人讪讪地笑了笑,又瞅了瞅静琬,在心底叹了一下,唉,老伴儿这一住院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可她这个犟女儿啊,有时候也是个认死理的。她这个当妈的要不替她点个头,她说不定能一辈子在那儿僵着。   就这么想着,尹夫人冲慕容沣点了点头:“嗯,孩子们确实需要亲爸亲妈,需要一个完整的家。等你把婚离了,我再劝劝她。”   “谢谢妈!”慕容沣激动地回答着,又小心地看看静琬。有岳母打包票,他可有点儿有恃无恐的意思了,蠢蠢欲动的心思全都飘起来了!要不是岳母在场,他可真要抱住静琬耍起赖来!   大概又过了半天功夫,家平的身影在门外晃了晃,慕容沣悄声走了出去,一会儿功夫又回来对岳母和静琬欠身道:“妈,静琬,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等处理完了,我再来陪你们。”   “啊,你忙!你忙!不用老记挂着我们。”尹夫人起身相送。   “妈,您坐您坐,不用管我。”慕容沣又孝顺地把尹夫人送回椅子上,才蹑手蹑脚地走出监护室,轻轻地带上了房门,待转身迈步,已是虎虎生风,面色阴沉,换了个人似的。   “人在哪里?”慕容沣嘴上问着,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暂时押在乌池军部监狱,跟那些在尹家闹事的黑帮赌徒关在一起,等您发落。”沈家平赶紧跟了上去。这沈家平,把个许建璋关哪儿不好?偏偏把他跟那些被他利用过的黑帮关在一起!也是够为四少着想的!他知道这许建璋这回是难逃一死,但就那么一枪打死了,也太便宜他了,让四少狠揍他一顿吧,也有失四少的身份,还是让别人替四少把事儿干了吧!   好家伙,那些个黑帮一看见被丢进来的许建璋,便蜂拥而上,拳打脚踢,边打边骂:“王八蛋!你早知道那尹老爷现在还是督军的老丈人吧!连老子们也敢耍!”   动静大了,外面的几个看守走过来嚷嚷道:“注意着点啊,等下督军还要亲自提审他呢,给他留□□气儿!”   这些黑帮赌棍儿天天靠什么混的!一听这看守明显是话里有话呀!而他们最拿得出手的也便是打架的技术了!一会儿功夫许建璋全身上下是被打得外焦里嫩,可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让人咋一看还真怀疑是一个腐尸上装了颗崭新的假脑袋。   又过了半天,几个看守拎着钥匙进来了:“停了停了!督军要提审他了!”看守们打开门,走进来,看了看躺在地上死猪一样的许建璋,大骂道:“奶奶的,打得这么狠!不会还得要我们抬出去吧!”   “不用不用,官爷,他能自己走!”一个赌棍儿谄媚地对看守说着,又用脚踢了踢许建璋的大腿,“他妈的,还想装死呢!信不信老子再踢你一顿!”话音一落,旁边的几个赌棍儿便又围了上来。   “行了行了!把他扶起来!”一个看守不耐烦地摆摆手。   就这样,许建璋一步三晃颤颤微微地被几个看守拉到了审讯室。那几个赌棍儿打架的技术可真不是盖的,许建璋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条骨头都还是完完整整的,可是它们的边缘好像都被打碎了似的,全部像齿轮那样带着尖锐的棱角,像钢针一样狠扎着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他每走一步,膝盖骨更是钻心地痛。看守每拉一下铐在他手上的铁链,他的胳膊就像要被卸掉了似的。当看守把他硬生生地往椅子上一摁时,他本能地反弹了起来,又被看守给死劲儿摁了下去,他的屁股那个痛啊!   肉体上的痛和那些赌棍儿言语上的侮辱,更激发了他报复的心理,可是他知道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临死之前做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因此,在面对阴深深冷嗖嗖走进来的慕容沣和沈家平时,再也没有了想当年在承州东城监狱的怯懦和窝囊,他是打定主意在临死之前拉上个垫背的,好好羞辱一番慕容沣!   慕容沣走到许建璋面前,站定,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并未立即开口。   许建璋也轻蔑地回瞪着慕容沣。   两人互瞪许久,终于,许建璋似乎敌不住慕容沣的强大气场,歪着嘴角将头扭向了一边。   “怎么,不服气?”   “我是不服气!”许建璋又回头瞪着慕容沣,下巴伸得长长的,“慕容沣,你要不是有一个有权势的爹,你哪一点能比得上我许建璋?督军?哼,要不是靠一个女人,恐怕你早被碎尸万断了!”   慕容沣此时倒不气急了,平静地看着许建璋。   “哎,对了,不知道我爹尹老爷现在怎么样了?气得该不轻吧?你说他留洋才子、乌池大户,独生女儿却跟人私奔落得个弃妇下场,现在又败光了家产,还有脸活下去吗?啧啧,我看真有点儿玄!哎呀,你说,我是该盼着他死呢还是活呢?你說他要是还继续活着,以他的死要面子,那恐怕是到死都不会原谅你!可他要是死了,那可是到死都沒有原谅你呀,我看她尹静琬下半辈子都得在他爹坟前忏悔!你慕容沣,这辈子都休想如意!”说到最后一句,许建璋已是面目狰狞。   “你最好祈祷尹老爷平平安安,否則,我让你全家跟着陪葬!”   “哈哈哈哈,死有何惧?怕的是,你这活着的人,却生不如死!” 许建璋一字一頓,嘴脸可恶之极,惹得旁边的沈家平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两步一把拽住他,猛搧几个大耳光!   沈家平边搧边骂:“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家平的手劲儿可真是大呢,把许建璋的耳朵都搧得嗡嗡作响,鼻子里嘴巴里倾刻间就冒出了血,这回许建璋的头总算不跟他的身体形成太鲜明的对比了。   慕容沣也猛吸着气,恨恨地瞪着許建璋,刚毅的臉上肌肉微颤,看得出也是在强压怒火。   许建璋却丝毫没被那几个大耳光影响,看到明显憤怒着的慕容沣,他更得意了,吐了一口血唾沫,继续挖苦:“你說你堂堂江南江北十二省的最高统帅,督军大人,你居然连自己喜欢的一个女人都得不到,你说你窝囊不窝囊?”   “所以你就妄想娶她,来嘲笑我?”   “我呸!尹静琬一个残花败柳,也配一个娶字?你以为我现在还真稀罕她,想娶她?这不过是你家里那位慕容夫人给我支的招儿罢了。”   “你说什么?”慕容沣显然是吃了好大一惊,上前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領。   “哼,你想不到吧?你这慕容夫人可不仅仅是程家的军中女诸葛,她还是我乌池贱民许建璋的幕后军师呢。我也不妨多告诉你点儿事,当年乌池之围,你真信我许建璋有这么大能耐,光靠串通颖军就能把您慕容督军的空城计给破了?这中间可还有您夫人的一大功劳呢!慕容督军,你也不想想,你前门刚失火,她程谨之后门就来送水,哪有这么巧、这么快的事儿!哦,对了,还有您那个告示,我可是全乌池第一个拜读的,报社印出来的头一份儿啊!还是你的慕容夫人亲自交到我手上的,要不然,我哪来得及送到远在惠港的尹静琬手上!哼!可笑之极,你慕容沣自命不凡,却跟陷害你的人同床共枕整整五年,还让她有了你的孩子,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我看你慕容沣这辈子都是个笑柄!你一看到她给你生的那个孩子,你就如同吃了只苍蝇!你这辈子都别想快活!哈哈哈……”   “你找死!”慕容沣一声怒吼,闪电般拔出腰间的枪对着许建璋的脑门就是一阵狂打,等身后的侍卫们反应过来时,许建璋的脑袋瓜早已开花,脑浆四溅。   家平和侍卫们都担心地看向慕容沣,但见他重重地喘着气,双眼血红又如同喷了火般还在死瞪着许建璋的尸体,握枪的手咯吱作响,青筋暴突。   他們谁也没有料到,许建璋居然跟程谨之一直有着勾结,而程谨之在背后所做的事比她表面上做的那些更为可恶!简直就是肮脏!他们更没有料到,就在慕容沣把许建璋突突成筛子的时候,程谨之在承州督军府也闹翻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程谨之这些天虽看似静悄悄地,呆在家里不出门,可这心是一天也没静下来过啊!尹静琬找过了不行,只好撺掇许建璋把尹静琬弄回来了家,可这尹静琬还没进家门,慕容沣便跟了过去,虽说被尹家轰了回去,让她听听就解恨!可是他这一回承州便打发那个沈副官来催她签字,说什么最后几天期限!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居然不管不问!恼恨之下又撺掇许建璋赶快提亲,可还没等到许建璋求婚成功的喜讯,便听说慕容沣又跑了一趟乌池,后来居然把尹静琬生的两个孩子带回了承州,现在那两个孽种正堂而皇之地居住在督军府,全府上下都少爷小姐地巴结得要命!她哪咽得下这口气?可她毕竟号称女诸葛,必要时候气还是沉得住的,一直忍着没发作。但后面听钟叔汇报说许建璋可能跑路了,慕容沣又去了乌池,她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了,在家里吊着心又捱了一天,实在是坐不住了,带上钟叔直奔督军府。   上回来的时候,督军府里里外外啥都没变。可今天是怎么了?大老远就看到大门外的哨兵都比往日多了一倍!哼!不就是多了俩孩子吗?防谁呢?慕容沣你至于嘛!程谨之从心底里对慕容沣此举嗤之以鼻,面上不自觉就带出了轻蔑鄙夷之色。正当她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那两个孽种时,座驾却被门口的哨兵截住了。   “怎么?没看到这是督军夫人的车吗!”钟叔冲围过来的几个哨兵吼道。   “夫、夫人?”为首的哨兵探头冲后座的程谨之尴尬一笑,又马上正色道,“督军有令,除督军和三小姐的车可以直接进府之外,其他车辆一概不得入内。 ”   钟叔闻言很是一惊,担心地看向程谨之:“小姐,这?”   程谨之谁也没理会,目不斜视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夫人请谅解,我们实难违抗督军的命令,请夫人下车步行。”说话的哨兵,话音刚落,便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已对上了自己的脑门儿。   程谨之火了多少天了?现在哪还有心思听一个小小的哨兵在这儿啰嗦!   以她平时说一不二的作风,一亮枪,大家哪个不得乖乖地听话?可今天这些哨兵,显然是经过某人耳提面命,对谁都有恃无恐的,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程谨之的脾气钟叔再清楚不过,惹急了绝对敢开枪,可要一旦开了枪,那这督军府可更进不去了!没等他们对峙多久,便赶紧提醒小姐:“小姐,我们办正事要紧。”   程谨之也是一点就透,潇洒地收回了枪,对哨兵轻蔑一瞪:“让你多活几天!”   钟叔赶忙下车帮她开门,谁知道,她走出车子没几步,便又被那个哨兵给拦住了:“夫人,您的枪不能带入督军府。”   轻过刚才那一遭,程谨之也见怪不怪、不怒反笑了,当然,绝对是轻蔑地笑:“哼,他也太小看我程谨之了!”说完,也不多看那哨兵一眼,把枪往旁边的钟叔怀里一抛,径直往前走去,“钟叔,你在这儿等着我。”   话说,这第二回,她可真是冤枉慕容沣了。加强全府警卫、闲杂人等及车辆不得入内的命令,确实是慕容沣这两天才下的,但外人进督军府不得携带武器枪械的规矩是从来就有的,他着实想不起来在与程谨之提出离婚之后特地补上一条,外人包括程谨之。但这些经过沈家平精挑细选的亲兵护卫们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人精?如果门外站上一大排拜访督军府的人,他们第一个要下的,恐怕就是这朝不保夕的慕容夫人手上的枪!   程谨之没想到的是,进督军府一楼大厅的时候,又遇到了障碍!她都已经听到三小姐跟两个小孩儿在客厅里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了,却硬生生被几个不知死活的侍卫给拦住了!   “夫、夫人,督军不在。”   哼,慕容沣的侍卫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她都成结巴了?她不禁在心底自嘲,嘴上却是一贯的强硬:“怎么?督军不在,我这个督军夫人就不能来了?”   “不,不是。”   “那你还不让开!”   “夫人,您有什么事,还是等督军回来再……”   “让开!”程谨之实在被气得要命,这一声,比那人高马大的侍卫的声音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也是这一声,把屋里正开怀大笑的三小姐给惊出来了。三小姐笑吟吟走出来一看是程谨之,表情立马就有些僵硬:“啊,谨、谨之,怎、怎么是你?”   “三姐,怎么,连你也把我当外人了?”程谨之勉强对三小姐笑笑,向里面跟着走出来的两个孩子看去,“这里好像不欢迎我?”   “怎么、怎么会?你是来找沛林的吗?他这两天刚好出去了,还没回来。”   “我不找他,我只是回家里来看看,顺便也看看三姐。”   “哦,好,那,进来坐吧。”话说到这份儿上,八面玲珑的三小姐也只好将她让进来。不管沛林和程谨之闹到什么地步,她跟程谨之也是有着打小就相识的交情,始终得维持些脸面。   程谨之微微一笑,径直走进大厅。三小姐在她身后冲侍卫们使了使眼色,侍卫们会意,也都远远地跟进来站到了客厅边儿。   “几天不来,这客厅倒变样儿了。布置得可真漂亮,多了这么多的花花草草。”程谨之也不落座,在大厅里走走瞅瞅,好像第一次光临似的。    “我喜欢花!我跟姑姑布置的!”悦悦这两天在督军府见多了人,似乎不再那么怕生人了。   程谨之循声看去,只见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儿一蹦三跳地跑到茶几边,拾起几支花像模像样地拾掇起来。她本来只是一扫,可这一扫,眼睛便定在了那里。茶几上摆了几个花瓶和许多花,还有两把小剪刀,看样子三小姐刚才就是跟他们在拾掇花来着。她看着那些花,看着倒弄那些花的小女孩儿,看着她随着手里的花而摆来摆去的头,看着她一歪头就垂下来的缕缕发丝,她忽然心里满满都是恨!刚才在门口乍一眼看到小女孩儿时,她心底居然有一丝丝的安慰,她像尹静琬的不多!可是现在,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才发觉这都太像尹静琬了!她虽然从来没见过尹静琬修剪花草,可她相信天天窝在静园的慕容沣就是被这样的尹静琬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由心底而生的恨逐渐让程谨之的眼神中出现了捩气,这一切如何能逃得过三小姐的眼睛?三小姐干咳两声,把她拉回现实:“嗯,谨之,我们确实也好久没见了,今天下午我也没什么事,我们就好好地聊一聊。”三小姐也不等谨之回答,又转头吩咐旁边的周妈,“周妈,你带孩子们下去吧。”   程谨之马上抢道:“三姐,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了这两个孩子?”她是来干什么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这两个孩子走?   “谨之你可说笑了,我是怕他们在这儿吵闹起来,影响我们说话。”   “怎么会?三姐,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两个孩子呢。”谨之说着向前走近了几步。   “嗯,嗯……”三小姐显然是有些尴尬。   程谨之实在不想跟三小姐在这儿绕圈子,不等三小姐嗯第三声,便又开了口:“三姐不用为难了。我在沛林那儿见过他们的照片,沛林也告诉我实情了。三姐,再过几个月,你可又要添一个侄儿了,到时,你可别偏心啊。”   “怎,怎么会?”三小姐越发尴尬。   程谨之又自顾自地开口道:“我也是听说这两个孩子刚住到了我们督军府,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他们。毕竟,如果他们将来留在了督军府,那我就是他们的妈妈。”   四弟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为离婚闹心闹得已经够苦了,可这程谨之还是在这儿执迷不悟,三小姐再不想跟她撕破脸,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略一思索,便径直开了口:“谨之,虽说我是沛林的亲姐姐,可也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姐姐,在你们的婚姻这桩事上,我始终是持中立态度的。这么多年来,你跟沛林可以说是没过一天开心的日子。听三姐的劝,就放了彼此吧。”   “三姐,如今连你也这样说,你还说自己不偏心!”程谨之浑身的刺儿马上竖起来了,“沛林他人呢?他是不是又跑乌池去了?三姐你看看你的亲弟弟都在做些什么事儿!我助他于危难之中,我助他平定江山,可他是怎么回报我的?一找到尹静琬就要跟我离婚?一看到尹静琬给他生的这两个孩子,就对我肚子里的这个不管不顾?他现在去乌池干什么?尹老爷要把女儿嫁给别人,他是要再去抢一回亲吗?他也不想想,当初是他自己不要尹静琬的,现在尹静琬还有脸再进他的督军府吗!”   “谨之,你冷静一些,你们离婚不关其他……”三小姐话还未说完,便见锐锐挥舞着拳头冲程谨之跑过去:“不许说我妈妈!不许说我妈妈!”   这锐锐可是打第一眼见到程谨之,便不喜欢她,没办法,有些东西就是天生带来的。也难怪,看惯了柔和温婉、气质如兰的妈妈尹静琬,哪受得了程谨之刚才在门口那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的作派?跟讨厌许建璋是一个道理。所以说,一进门小家伙就对她心怀警惕,后来又听她说要当谁的妈妈,似乎是在说他和妹妹,前阵子有个讨厌的叔叔想当他们的爸爸,现在又多一个讨厌的阿姨想当他们的妈妈,不由得心生厌恶,两只耳朵也不由得都竖了起来!再后来见她看悦悦的眼神是那样的不友善,他对程谨之的厌恶情绪已经积累到了顶点,程谨之后面又咬牙切齿一口一个尹静琬的,他就是再听不懂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前些天在外公家憋屈的几天已经让他变得异常敏感,此刻新仇加旧怨,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也不管打过打不过了,他就是要冲过去打了!   三小姐一惊,大喊着“锐锐”伸手想去拉他,可人已跑到程谨之面前了。   程谨之起先还是沉浸在自己满腔的气愤情绪之中,待锐锐的拳头马上要触到她的腹部时,才猛一回神,吓得护着小腹向后猛退。其实四岁的小孩儿才有多大的力量?她完全可以伸手抓住锐锐的拳头,可是堂堂的军中女诸葛,一时间护子心切,竟只会躲避、不会防守了!也是合该她今天倒霉!刚才锐锐和悦悦在客厅里追打玩乐时,花瓣树叶撒得是到处都是,两个小家伙又故意在上面跺来跺去,程谨之来时,地上已差不多是稀巴烂。而事实上,她一进门赞美客厅布置得不错时,也意在讽刺这一屋的乱七八糟!也就悦悦还当是夸她呢!就这样,程谨之后退的时候,一只高跟鞋的后跟正好踩在一些要烂又没全烂的花瓣树叶上,随着大家的一声惊呼,便硬生生地摔倒下去,跟着她倒下的还有身后一个美轮美奂的大花瓶。也合该这花瓶今天倒霉!它原本是数十年如一日安安生生地摆在客厅的一角的,可自打锐锐悦悦兄妹俩入住督军府,它是一会儿跑这儿,一会跑那儿,兄妹俩无时无刻不在齐心协力地发挥着愚公移山精神。程谨之今天在客厅走走瞅瞅,最后停哪儿不好,偏偏停在那个她从来都没正眼瞧过的花瓶面前。一时间,叽哩咣当、哗里哗啦,好大的动静!   大老远在院子的另一边站岗的侍卫们也都闻声端着枪冲了进来,看到四少的两个宝贝都睁大着双眼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时,才都舒了口气。可一口气没舒完,便听三小姐惊慌地喊叫起来:“快,快叫医生!”   三小姐这一叫,让程谨之彻底慌神了,吓得捂着肚子倒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最后任由三小姐和几个下人连扶带抬地将她挪到了沙发上。   一会儿功夫,医生来了,督军府电召,医院也不敢怠慢,一下子派来两个好医生。得着信儿的程司令也带着刘妈和钟叔进来了,当然都是缴了械进来的。   一个医生把了半天脉,皱了半天眉,终于开了口:“夫人是否一直过于焦虑、睡眠不好?”   “怎么了?”程司令在一旁着急地问。   “夫人面色萎黄,身体消瘦,又脉象弦细,显然是体内阴虚火旺,血气逆行,循环不畅。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长此下去,会对夫人的健康非常不利。”   “我腹中的胎儿还好吗?”这是程谨之现在最关心的事。   “胎儿?”大夫闻言先是惊诧,而后又抓住程谨之的手腕把了半天,又抬头冲另一个医生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医生也坐下来,把起了脉。半响之后,两个人相互摇了摇头,先前那个医生才又开口道,“夫人没有怀孕啊?”   “你说什么!”本来在沙发上半躺着的程谨之一下子坐了起来!   “夫人没有怀孕的症状啊。”大夫也吓得站了起来,看程谨之瞪大的双眼,要把自己吃了似的,又急忙解释道,“如果是刚怀孕一两周的话,确实有可能在脉象上把不出来,如果夫人急于知道结果的话,我建议到医院西医科去做个检查。”   “你胡说什么!”程谨之的火更大了。   “怎么可能刚怀孕一两周呢?”三小姐也疑惑起来,看看程程谨之,又瞅瞅医生和程司令。   一旁的刘妈也附和着三小姐:“是啊,我们小姐光恶心呕吐都不止一个月了,例假也有三个多月没来了。”   “哦,夫人现在的体质是阴虚火旺,血气上走,时间长了确实会导致闭经,如果更严重,还可能会有鼻子轻微出血的症状。另外,夫人的肝火长期过旺已经导致脾胃虚弱,有厌食、恶心呕吐等胃气上逆之症也不足为怪。”医生看着程谨之铁青的脸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夫人平时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放宽心态,少生闷气……”     “滚!你们给我滚!通通给我滚!”   三小姐刚才可真一直在担心那个现在听来竟然根本不存在的胎儿,万一出了个意外,四弟再觉得愧疚于她程谨之一辈子。这会儿可算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起来,也不理会歇斯底里的程谨之和羞愧难当的程司令,拉着两个孩子客客气气地送两个医生出门,硬是送到了督军府的大门口!待两个大夫坐车离开,她才回转身,命周妈带两个孩子去花园玩耍,自己则单手揉着太阳穴慢悠悠地往大厅走去,快走到大厅门外了,她忽然立住不动了,静静地听着程谨之在里面疯狂地发作着,程司令在那儿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她是打定主意待程谨之在那儿作得差不多了,再进去劝两句,稍带着送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慕容沣的车队一进督军府,三小姐便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看身边,并排躺着的俩孩子还睡得异常香甜。不由一叹,做孩子可真好,至少一躺下便无忧无虑!她可是在那儿翻来倒去了大半夜一眼都没合。来不及多想,她火速穿了衣服走出卧室。刚走到一楼楼梯的拐角处,便看到四弟跟沈家平急冲冲走了进来,看神情,都不高兴。   “四弟。”她轻轻叫了声,迎着慕容沣往下走。   慕容沣一声不吭,从三小姐身旁走了过去,径直上楼。   三小姐望了望后面跟着的沈家平,沈家平表情凝重地冲三小姐摇摇头。   两人都以为慕容沣是去书房,可没想到他上了二楼便往右拐,直接向三小姐的卧室走去。家平留在了卧室外面,三小姐则跟着走了进去。但见慕容沣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垂头看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三小姐也静静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看他的孩子,她看她的四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沣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蛋,才慢慢地站起来,侧着身缓缓地向卧室门口走去,直到脚步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头才扭回正面,目光也才从床上移开。   他在走廊里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仿佛这会儿才留意到一直跟着的三小姐似的,回头冲三小姐勉强一笑:“三姐,你赶快去歇着吧。”   “四弟,我有话对你说。”   他静静地点点头,向二楼的客厅走去。一进客厅,便抓起茶几上的茶盅,也不管里面有水没有、凉的热的,仰头便是一灌,接着便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茶盅还握在手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喝到东西没有,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三小姐轻轻地坐在他身旁,担心地叫了声:“四弟。”   慕容沣一动没动,也没有回应。   “四弟,谨之根本没有怀孕。”三小姐略一停顿便又开了口,她希望这个消息会让四弟高兴一些。   “什么?”慕容沣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旁边站着的沈家平也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看向三小姐。   “真的,她没怀孕。”三小姐又肯定了一句。   “呵”,“呵”,慕容沣几次苦笑,却始终笑不完整。   三小姐抚抚他的肩膀,接着便详详细细地说起白天发生的事。听得慕容沣是眼睛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重,拳头越握越紧。忽然咯吱一声,三小姐和家平循声望去,但见殷红的血从慕容沣握着茶盅的手中冒出来,显然是茶盅被他硬生生捏碎了!   “四弟!”“四少!”三小姐和沈家平慌忙中都想来拉他受伤的手,却被他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二人担心地抬头看他,看着他眼里的恨越聚越重,脸上的肌肉越绷越紧。   良久,噗擦一声,他松开了手。溅血的瓷片落地四散,殷红的鲜血还是从他的手上不停地滴下来。   “家平,报纸出来没有?”   “四少,前两日匆忙中没有及时通知报社,今天上午已通知,会出在明天的报纸上。”家平的声音小心又怯懦,他倒不是担心四少怪罪,实在是不忍再看到四少因不如意再自我伤害,可四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撤了!”   “什么?撤了?这,报纸恐怕这会儿都印出来了。”   “印了也给我撤了!”   “四少?”“沛林?”沈家平和三小姐都疑惑地看向慕容沣。   “还不快去!”   “是!”家平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了。   “等等,打电话给英国事务所的史密斯律师,我现在要见他!”   “四弟,你这是?”三小姐真的是糊涂了,家平也心存疑虑地转回了身。   慕容沣重重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瞪向远处:“只一个声明也太便宜她了,我要跟她对簿公堂。”   “对?四少,您要诉讼离婚?”沈家平是彻底惊呆了!从把许建璋打死到回到督军府,一路上慕容沣都是阴沉着脸,不发一声。车往督军府的岔路上拐时,他还一直担心四少会命令司机把车拐到通向程府的路上;就在刚才茶盅碎时,他还担心下一刻四少会拔出枪冲出去找程谨之算账。他是把啥后果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四少会走诉讼离婚这条路。这诉讼离婚,有听说过,但少之又少啊,民间还是流行公开声明、休书、和离几种做法,毕竟对于传统的中国人因男女双方过不下去而闹上法庭去离婚实在是件丢人的事儿!最有名的丑闻莫过于当年文锈皇妃向末代皇帝溥仪申请离婚,但说到底文锈也是个弱势群体,受新思潮影响向强权抗议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而且最后也是以文锈做出极大让步、双方庭外和解收场的。可是现在的四少,十二省的最高统治者,那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有必要去让自己任命的法官,按照自己制定的法律,去假装审一审,再装模作样地宣判个离婚吗?最后要怎样收场?这消息要是一出去,那轰动恐怕比之末代皇帝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势必会以丑闻姿态见诸于报端!   三小姐更是为慕容家的荣誉担忧:“四弟,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样做……”   “哼,那就让我陪着她一起丢脸吧。”慕容沣又将头重重地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双眼,没几秒钟,又猛地坐直身体,“家平,派人密切监视程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包括通讯,不要给他们任何作乱的机会。另外,乌池那边也多派些人,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是!”   他冲家平摆了摆手,又慢慢靠回了沙发。   史密斯律师走的时候,天已微亮,沈家平好心好意地劝慕容沣回卧室休息,被慕容沣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沈家平一出去,慕容沣便往沙发上一倒,昏昏睡去。   慕容沣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一个小东西爬到自己身上,在那儿动来动去,微一皱眉,待要发作,瞬间就清醒过来,闭着眼睛将手轻轻一抬,便抓住了一只向自己脸上摸去的小手,再一睁眼,便看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锐锐。   “咯咯咯咯……”   “锐锐,你怎么起来得这么早?”   “爸爸,你的手怎么了?”锐锐抓住他半夜里包扎过的手反问道。   “爸爸的手没事儿!”慕容沣回答着,下意识地扭头向周围看了看,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妹妹呢?”   “我刚起来,姑姑说还要给悦悦梳头呢,我就一个人跑出来玩了。”   “那你洗脸了吗?”   “没有。”锐锐摇摇头。   “那爸爸帮你洗脸好不好?”   “我不洗。”   “为什么?”   “我不想洗!”   慕容沣把头抬了抬,凑到锐锐的脸上,夸张地闻了闻,又迅速把头扭向一边:“哇,好臭啊。”   锐锐咯咯地笑着,把慕容沣的头又扭回来,硬把自己的头贴上去,也学着慕容沣的样子,夸张地闻了闻,大叫道:“爸爸的脸也好臭啊!”   一时间,父子俩互相比臭,小客厅里笑声不断。   终于,笑够了,慕容沣抱着儿子坐了起来:“锐锐,你不想洗脸,我们去看妹妹梳头怎么样?”   “好!爸爸快走,爸爸快走!”锐锐立马从慕容沣的腿上跳下来,抓起一只手便使劲往外拽。   卧室里,三小姐正背对着门全神贯注地帮悦悦梳着头。   “悦悦悦悦,爸爸来了!”锐锐一进卧室的门便丢开了慕容沣的手,撒起欢来。   “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啊!”悦悦也顾不得头发还抓在姑姑手里,就向走进来的慕容沣扑了过去。   “爸爸也好想悦悦啊!”慕容沣一把把小丫头抱起来,抬嘴就在小脸蛋上亲了两下。   “锐锐,爸爸在睡觉,你怎么把爸爸吵起来了?”三小姐冲还在撒欢的锐锐嗔怪道。   “没事儿,三姐,现在我可舍不得睡觉。”   “四弟,你最近也太累了,好不容易在家里呆着,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用!”慕容沣回答着三姐,又把头转向悦悦,“爸爸今天在家里陪悦悦玩怎么样?”   “好啊,好啊!”悦悦高兴地拍起手来,还未梳完的头发也随着她上半身大幅度的摆动而飞舞起来。   慕容沣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爸爸先帮你梳头怎么样?”   “好啊好啊!”   “沛林,你会梳吗?”   “不会可以学嘛!”慕容沣伸手拿过了三姐手上的梳子,悦悦也乖乖地站在了爸爸面前。   半天功夫,一个非常简单却并不怎么精致的发型终于出来了。好在小丫头脸蛋儿长得标致,就是发型再难看也趁不出丑来,但一向讲究的三姐还是看不过眼。   “沛林,你梳的这个发型,要是静琬见了肯定会骂你。”   慕容沣捧着女儿的头,左看看右看看端详好半天,才委屈地冲三姐道:“不难看呀!”   “哇,我们悦悦可真漂亮啊!”慕容沣开始学起王婆卖瓜,还不嫌够,又转头问锐锐,“妹妹是不是很漂亮?”   “嗯,漂亮!”在四岁的锐锐眼里,妈妈和妹妹什么时候不是美美的?   “咯咯咯咯……”爸爸和哥哥一夸,悦悦便歪着头美美地笑起来,这一笑,立马倾了慕容沣的心!一下子把小丫头抱到腿上,一低头便在小丫头的脸蛋儿上狠狠一吻!   “爸爸,悦悦也没有洗脸!”锐锐在旁边坏笑道。   “噢?”慕容沣借机又亲了一下,“好香啊!”   “咯咯咯咯……”悦悦笑得更欢了。   “爸爸带你们洗脸去好不好?”   “好!”“好!”   “沛林,你那只手不能沾水吧?”三姐担心地问。   “没事的,三姐。”慕容沣说着便拉起两个孩子向盥洗室走去。   三姐坐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并不打算跟过去。明天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事儿呢,让他今天好好当个爸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慕容沣昨晚虽然没睡,但黎明时分好歹还在沙发上歪了一会儿。可这程谨之却真的是一夜未睡,用万念俱灰来形容她这一整晚的心情,可是一点儿也不为过。她一直呆呆地坐在卧室的沙发里,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有那么几次,她都差不多想站起来去找把水果瓜戳向自己的腹部!她做梦也没想到,它居然给自己开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玩笑!她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里,她都是这样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幻想着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慕容沣小心地抱着他,对自己歉意地微笑着……可是如今呢?却发现这竟然都是一场空!不仅是一场空,还是一场羞辱!她要输了吗?她要输了吗?她不住地在心底向自己发问。不能,不能!她又不住在心底给自己肯定。   程司令坐在一旁担心地瞅了女儿一夜,一会儿看到她在那儿呆呆楞楞,一会儿又看到她在那儿咬牙切齿,再一会儿又变成了念念有词、自言自语!他是真担心女儿一下子得了失心疯,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该吃早饭了,刘妈来请示他,他又叫叫女儿,可是她没有反应。唉,女儿这样,他哪吃得下?冲刘妈摆摆手又坐了回去。   没多久功夫,老钟头又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冲他说:“老爷,楼下来了一个外国人,说是律师,受督军所托,来见小姐。”   “律师?不是沈副官?能有什么事?打发走。”程司令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   “唉,我已经打发了,可他就是不走,说今天必须面见小姐。”   “我亲自下去打发他!”程司令说着已站了起来。   “钟叔,让他进来吧,我见。”程谨之突然开口了,唬得老钟头及程司令都是一惊!两人再一定睛,刚刚还在发愣的程谨之已挺直了腰板,恢复了平日女将军的神态。   “你去叫他上来吧。”程司令冲老钟头摆摆手,又担心地瞅了女儿一眼,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此时的程司令都不知道是要佩服还是害怕他这个宝贝女儿了!   史密斯走进来冲程司令微一颔首,也不落座,便面向程谨之直奔主题:“程女士,我是英国事务所的史密斯律师,我受我的委托人慕容沣先生委托,已向承州地方法院起诉与您离婚,法院将于五日之后的上午八时开庭。这是法院的传票,请程女士务必准时参加。”史密斯说着将手上的一个信封递了出去。   程谨之没动,一旁的钟叔赶忙接了过去。   史密斯看了看程谨之,又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在开庭之前,我的委托人慕容沣先生将不会单独会见程女士,程女士如有任何问题需面见慕容沣先生,请您或您的律师直接与我联系。”史密斯停顿了一下,见程谨之还是没有反应,又接着开口,“如果程女士现在没有任何问题要问,我就告辞了。”   钟叔瞅瞅程司令又瞅瞅小姐,看哪个都是呆呆地,没有一点送客的意思,只好自作主张把史密斯让了出去。   钟叔跟史密斯走出去好大一会儿,程司令才醒了过来,诧异地看向女儿:“谨之,这是?这是?”   “哈哈哈哈”程谨之一阵冷笑:“先是威胁我看报纸,现在又找个外国人来叫我上法庭,哼,他还真想得出!”   “谨之,你们两个到底在折腾什么呢?依我看,你赶快把那离婚协议签了,跟我去法国。”程司令想说,现在也没有孩子这回事儿了,你跟他是彻底没关系了,可又怕说出来伤了女儿的心,硬生生把快到喉咙的话给压了回去。   “爹!恐怕我现在就是想签,他慕容沣也不同意了!哼,知道我没有孩子了,就有恃无恐了!对簿公堂?好哇,那我就让天下人看看他是怎么当上督军又忘恩负义的!”程谨之说着一把抓过钟叔出门前放在桌上的信封,哧哧几下,连信封带里面的东西全部撕个粉碎。   “谨之!他当不当督军跟你们现在离婚又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我们程家军当年虽然脱离承军去了乾平,可说到底毕竟还是他慕容沣的手下!当年慕容沣可是隆重地给我们开了一场表功送行宴,我们以军力逼他联姻已属不义了!说出去可都不光彩!”   “爹!理可不是这么说的!既然这场交易我程谨之履约了,他慕容沣就没有反悔的理由!”   “谨之!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们都闹到这一步了,过下去还有意思吗?再说,法庭不是他慕容沣说了算嘛!不管你怎么闹不还是跑不了离婚?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程司令已经情绪激动地站到了谨之面前,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女儿给截断了。   “爹!您别说了!无论如何,我程谨之绝对不会向慕容沣屈服,这口气,我必须得争!”   “谨之啊!我可真后悔当年没听你哥的话!”程司令无奈地冲女儿叹了一声,跺跺脚走了出去。   已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的老钟头尴尬地对走出来的程司令颔了颔首:“司令。”   程司令唉声叹气地走了过去,完全把老钟头当成了透明人。   钟叔走进去,看着仍在气愤中的小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小姐,我们要不要赶紧去请一个律师?”   话说这钟叔可是比程司令更了解程谨之,想想也是,要不他这个糟老头子这么多年来怎么能这么深得自恃清高的军中女诸葛的信赖呢?打沈家平把离婚协议书送来,他就知道不拼个鱼死网破,这小姐是不会死心的!好嘛,现在慕容沣准备打官司了,这战争只会升级而不会熄火!作为程家尤其是小姐的贴身家仆兼智囊,他也只能唯小姐马首是瞻了。   “哼,假惺惺地请个律师?有必要吗?”   钟叔知道小姐这是在讽刺慕容沣,也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上)   开庭当日,程谨之顾不得吃早餐,便命钟叔准备车去法庭,她是打定主意,要比慕容沣先到,要在慕容沣面前骄傲一回,要让慕容沣知道她程谨之永远不会退却!可是临出门时被程司令带着几个侍卫拦在了门口。   “谨之,听爹的劝,不要再执著了。”   “爹,您让开,在您女儿的字典里,永远没有临阵脱逃!”   “谨之,我已找过慕容沣了,不管你出席不出席,法庭都会宣判你们离婚。你何必要闹到大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呢?我今天不准你出这个门!”   “爹,您干嘛要去找慕容沣!您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吗?您找他干嘛?求他撤回诉状吗?爹,您代表不了我!”程谨之越说越激动,蹭地拔出腰间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爹,您要不让开,我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你!”程司令气愤地指着女儿。   “爹,请您在我的讣告上说明我死亡的真正原因,以正视听,不要任那些不负责任的报纸胡乱揣测。”   “唉!”程司令气得一屁股坐进了门里的沙发,拦路的侍卫们也在程谨之的一声怒呵中让开了道儿。   程谨之的车刚在法院门外停下,对面便黑压压来了一大溜排场的车队。   程谨之轻蔑地笑笑,下车走到法院门口,面向对面的车队站定,骄傲地仰着头,等着即将从车上走下的那个人。   慕容沣缓缓走下车子,走到程谨之面前,眯起双眼,回视着程谨之。周围的摄影记者们一拥上来,砰擦砰擦地照起了像。   半响,程谨之开了口:“沛林,我们来法院的时间都是一致的,这可真是不谋而合。我说我们缘分不浅,你不能不承认吧?”   慕容沣只是揶揄一笑,转身便向法院正门走去。程谨之倾刻间的尴尬神情立马被敏锐的摄影记者们捕捉了下来,手持钢笔和笔记本的一大群文字记者则纷纷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请问督军,为什么要选择诉讼离婚呢?”   “请问夫人,坊间传闻您与督军自结婚起便一直不和,这是真的吗?”   “请问夫人,坊间传闻督军一直不能忘情于当年的随军夫人,这是真的吗?”   “请问督军为什么不选择合离,或发表声明的方式离婚呢?”   “请问督军……” “请问夫人……”   沈副官及时地制止了这一场混乱的局面:“各位中外记者朋友们,现在法院马上就要开庭,督军必须先进去了。督军欢迎大家入场旁听,如诸位于庭审后还有疑问,督军的代理律师史密斯先生会专门召开记者会,回答诸位的所有问题。”   “哦。”“哇,这样太好了。”“我们可以拿到一手新闻了!”“……”记者们叽叽喳喳之际,程谨之烦躁地拨开众人,越过慕容沣向前走去。   除了法庭的侍卫,进入法庭的所有人员都是要缴枪的,程谨之轻蔑地瞪着伸过手来的安检士兵:“怎么,你们督军也要缴枪吗?”   “我当然会缴枪!”慕容沣从后面跟上来,把手上的枪轻轻地扣在了桌子上,越过程谨之走进门里时,又回身吩咐后面的沈家平,“家平,你的枪也缴了。”   程谨之又是一场尴尬。   由于入场的记者太多,安检忙不过来,庭审硬是延了半个小时才开始。   法官击一击锤,连着说了几声“肃静”,待场面完全安静下来,才又清了清喉咙,“现在我宣布,承州地方法院受理的慕容沣先生诉讼离婚一案正式开庭。本次庭审坚持公平公正公开原则,共设立法官一名,书记员两名,陪审团成员六名,另外邀请了各界代表人士参加旁听及监督,并对各大新闻报社敞开了大门。现在,让我们进入庭审的第一个阶段,原告被告分别做个人陈述。首先,请原告慕容沣先生陈述自己的离婚诉求。”   慕容沣应声站了起来,贴着墙围绕法庭一圈儿的摄影记者们又纷纷砰擦砰擦起来。慕容沣丝毫不受影响,昂首面向法官,朗声陈述起来:“我是管辖江南江北十二省的现任督军慕容沣,字沛林,当年承州老督军慕容辰的第四子。沛林从小便与父亲的属下程司令之女程谨之相识,但从未蒙生儿女之念。程谨之曾向沛林表达过爱慕之情,但被沛林严词拒绝……”   程谨之闻言一下子气愤地站了起来,截断了慕容沣的话:“你怎么不告诉大家,你这江南江北十二省是怎么得来的!”   “被告请安静!现在是原告陈述时间,被告有任何异议请在自由辩论阶段再讲。”法官重重地敲了几下锤子。   慕容沣接着陈述:“后沛林与乌池商人尹楚梵之女尹静琬相恋,并于X年X月X日在清平镇结婚,婚书媒证皆齐备,但迫于形势,只在清平镇摆了小型婚宴,所有在场的承军将士俱可为证。再后来沛林驻军乌池,程谨之勾结乌池的许建璋配合颖军将承军围困于乌池……”   “你胡说什么!”程谨之又激动地拍案而起。   “被告肃静,肃静!”法官虽恼怒地瞪着程谨之,可心里是爽得很呢!搁以前,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儿也不敢这样怒斥这程家女司令兼督军夫人呀!   慕容沣待程谨之坐下之后,才又开了口:“程谨之勾结乌池的许建璋配合颖军将承军围困于乌池,又假意带兵欲助沛林于危难之中,但条件必须是与之联姻。沛林未能及时识破程氏阴谋,又急于解救乌池百姓于水火之中,一时万般无难,答应了程氏联姻之举。沛林虽应允与程氏联姻,但并未背弃原配尹氏之意,但程氏却假借沛林之名义,发通告与尹氏脱离关系,又授意许建璋出言侮辱尹氏,致使沛林已怀孕四月有余的发妻尹氏悲愤离家、颠沛流离数年。”慕容沣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咽,后面旁听席有几个女记者也开始抹起了眼泪。   “因此,与程氏结婚绝非沛林所愿,程氏以督军名义擅发通告之举,实为沛林所憎恨。在婚姻存续其间,程氏又无容人之雅量,嫉妒沛林所纳之妾室苏樱,开枪打死苏樱,此草菅人命之举,更为沛林所恶,加剧夫妻不和,沛林忍无可忍,当即提出与程氏协议离婚,可程氏却依然纠缠不休,迟迟不肯签字。后来,也就是一个月前,沛林终于找到发妻尹氏及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女,欲求得发妻原谅接回儿女,程氏又伙同许建璋从中作梗,挑拨离间,甚至上演假怀孕、大闹督军府之戏码,企图再次破坏沛林与尹氏及儿女的感情。综上程氏之种种恶行,沛林出于无奈,只好向法院申请离婚,请法院公正判决。沛林与程氏自结婚起便基本处于分居状态,并无子出,因此不存在子女分配及抚养之纠纷。程氏当年之嫁妆清单沛林已与离婚诉状一起提交了法院,待法院判决之后,沛林会如数奉还。”   慕容沣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原告慕容沣陈述完毕,请法院准予离婚,还慕容沣一个公道。”   “公道”二字自慕容沣口中吐出,倾刻间整个法庭唏嘘声四起,摄影记者们又砰擦砰擦起来,文字记者们一个个更是恨不得多出一只手来,刷刷刷在本子上拼命地划着。   程谨之两次被法官申斥之后,一直强压着怒火坐在那里,慕容沣刚一说完坐了下去,她便冷笑道:“公道?这两个字从你慕容沣口中说出,可真是可笑!”   法官敲了敲了锤子,警告程谨之:“现在还不是辩论阶段,请被告自重!”警告完程谨之,又冲全场喊了几声“肃静”,接着才又对程谨之说:“现在是被告陈述时间。法院在签发传票之时,已明文要求被告于开庭前两日提交应诉状纸,可到现在为止,法院并未收到来自被告的任何只言片语。因此,请被告在陈述之时,务必保持口词清晰。”这法官明摆是要程谨之难看了,可是你要真挑毛病,还真从他这一席话里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哼,我不需要陈述!我只想先问问你们的督军,这江南江北十二省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   法官惊诧地瞪了瞪程谨之,又与旁边的几位陪审团成员们交头接耳了几句,重要的是又特地瞅了瞅原告席上慕容沣的脸色,才清了清喉咙,开口道:“被告几次三番打断原告陈述,现在又坚持自己不作陈述,法庭相信被告与原告确实嫌隙不浅。”   “你胡说什么!”   法官也不理程谨之的怒斥,接着说他的:“既然被告坚持不作自我陈述,刚才经与陪审团商议,决定直接进入辩论阶段。原告被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这一阶段尽情发言。”   法官的话音一落,程谨之便转身面向了原告席:“那么就请慕容督军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坐在慕容沣旁边的史密斯律师刚想站起来,便被程谨之给呛了下去:“我要请教的是慕容督军!不是他装模作样儿请来的一个律师!”   慕容沣也不客气地站了起来,面向程谨之,直直地看着她:“在场的所有人想必都知道,自先父逝世以来,我慕容沣便子袭父职,接任承州督军,此后相继打败南部颖军,西南议和,收复北地,便有了这江南江北十二省的江山。”   “哼,那请问督军,要没有我和我爹的鼎力支持,你能顺利地子袭父职吗?恐怕你早就死在了常徐叛逆的枪口下!”   “程司令可不是程家的司令,他是承军任命的司令,效忠承军本是理所应当。我慕容沣也很感激程司令当年的效忠和扶持,但这与婚姻却是两码事。请你不要混为一谈!”   “为什么不能混为一谈?你不觉得你一直是想利用我们程家,现在江山稳定了却要甩开我们?我草菅人命?你怎么不说是你故意找来一个跟尹静琬长得一样的妓.女来气我!慕容沣!你就是这样处心积虑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公道?是要还!恐怕不是要还给你慕容沣吧!”   “我找苏樱,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忘记过尹静琬!这恰恰证明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不就是气得这一点吗?在无爱的婚姻里,你没有受够,我是受够了!如果你非要把我们的婚姻跟政治混为一谈,那我们就好好来说一说。如果不是你于乌池之围时勾结许建璋,说不定程司令现在还在乾平老家养老呢!再退一步,督军有难,作为告老还乡的承军元老不思主动报效,却以婚约相协?这公道吗?是人臣之礼吗?这凌驾于欺诈与逼迫之上的婚姻你认为可能长久维持下去吗?”   “慕容沣,你可不要用你那些可笑的君臣之礼来迷惑大家!你说我勾结许建璋?哼!你可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你把许建璋人给我找过来,我要跟他当庭对质!”   “哼!许建璋,我给你找不过来!不过,我倒是在你们程府找了几个人。”慕容沣顺手往后面的旁听席一指,便颤颤微微地站起来几个人,全是在程家服侍多年的贴身家仆,“据他们的证词,你可不止一次会见许建璋,也不止一次与许建璋电话密谋。”   “哼,你慕容督军一出面,恐怕做伪证的人都前仆后继!”   “他们你不相信,程司令你该相信吧?”   “你说什么?”程谨之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我说程叔,你的父亲程司令。他的证词现在就在法官手上。”   “你胡说!慕容沣!你先是诬蔑我!现在又诬蔑我爹!你还有多少……”   “谨之!你不要再说了!”程谨之话未出完,便被旁听席最后一排站起来的一个人给喝住了!正是程司令!   不仅程谨之大惊,连慕容沣也是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下)      原来程司令确实于前一日找过慕容沣,请求慕容沣收回诉状,被慕容沣两句反问给问住了:“您觉得谨之会老老实实地签署离婚协议吗?您觉得一纸离婚通告就能让谨之善罢干休吗?”   慕容沣又让家平给程司令替上了他提交给法院的离婚诉状,也就是他在法庭上所做的自我陈述,法院签发给程谨之传票的信封中,也装有一份诉状的副本,上面明文要求程谨之根据原告的诉状提供一份应诉状,所以法官之前所说程谨之不配合法院及时提供应诉文件的话,并非虚假,可惜这诉状被程谨之看也没看便撕掉了。程司令当着慕容沣的面儿一扫那诉状,心便一下子拔凉拔凉的!悔恨加害怕!这些年女儿背后做的那些事儿,他虽并未直接参与,可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女儿闹到今天这一步,他这个做父亲的绝对是难辞其咎!现在一手遮天又有仇必报的慕容沣什么都知道了!除了离婚,他是否还会做些什么事来对付女儿?   “程叔,您觉得谨之的做所做为,只是一个离婚恐怕不够吧。”   程司令闻言更是慌了神:“沛林,谨之虽然做事极端了一些,可这都是因为爱你而用错了方法呀!好在尹小姐跟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我希望你能够看在我程某追随老督军多年、又在你接位初年略有帮扶的份儿上,不要再为难谨之,给她一条生路,一切恶果,就让我老程来承担吧!如果可以,我会送她出国,这辈子都不会让她踏回故土。”   “程叔,我如今还尊称您一声程叔!不管谨之以前所做的事,您知情不知情,我都不想再过问。我也念在程叔的面子上,给谨之一条生路,但是,我跟她,必须对簿公堂!而且,我希望程叔能够做我的证人。”   “什么?这、这?谨之那么要强,这不是还在逼她吗?”   “程叔,恐怕您不逼一下她,她即使拿到了离婚判决书,还是会纠缠不休!谨之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上一次她来督军府,哼,看孩子?恐怕要不是在门口被侍卫下了枪,在大厅里又被假怀孕给惊到了,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程叔,我可以不再过问她以前对静琬的伤害,可是,从今往后,尹家的每一个人要是出任何意外,我都会算在她的头上。”慕容沣说着站起了身,转身默默地看向窗外,好半天没吭声,就在程司令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一句,“不止是她,程家的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   程司令一下子打了个趔趄,被眼明手快的沈家平给扶住了。慕容沣后面的话虽然听着狠了些,可是他却明白他前面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他是狠狠地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呢!以女儿的性格,重挫之下,真的会去挺而走险、玉石俱焚!除了老爹的背弃,还有什么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呢?罢了罢了!但愿在女儿心里,亲生父亲的背弃会比慕容沣带来的伤害更加重!但愿女儿能够怨恨自己这个老爹一辈子而无瑕再去怨恨其他人!   他思索半天,终于无力地开了口:“好,好,我老程就行一回大义灭亲之事。不过我实在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女儿被自己伤害的场面,我希望自己只提供证词,不参加庭审,请督军能够体谅老程的苦处,恩准老程的请求。”   程司令这一席话说得是要多谦卑有多谦卑,慕容沣也不再强求,回转身看向程司令:“好!只要程叔能够保证谨之可以痛改前非,不出庭也罢。”   程司令向慕容沣拱拱手:“我晚点会命人送来证词。”说完转身就走。   程司令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慕容沣又追了一句:“我会保护好我的家人,也请程叔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程司令顿了顿脚,又垂头而去。   程司令虽然打定主意不参加庭审,可是当谨之以死相逼冲了出去之后,他在家徘徊来徘徊去,坐立不安,在女儿走出去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坐不住了,也叫上车直奔法庭。他到的时候,庭审刚刚开始,慕容沣才刚刚开始作自我陈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督军身上,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他悄悄地挤在了最后一排。   程司令在程谨之和慕容沣惊诧的目光中,慢慢走到了法庭前面,站在原告席旁边,对着法官说:“法官大人,我程某的证词绝对属实,也就是说刚才慕容督军的陈述完全是基于事实。请法官大人做出公平判决。”   “爹,你在说什么!”   “谨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爹也不能再纵容你恣意妄为了!”   “爹!你到底怎么回事!”程谨之冲程司令吼了一句,又怒气冲冲地瞪向慕容沣,“慕容沣,你是不是逼迫我爹做伪证!”   “谨之!你怎么到现在还在一味地怪罪别人呢?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一来这个法庭就是在逼你的老爹呀!你让你爹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承军上下那些生死与共的同僚们?你让你老爹还有什么面目立足于这江南江北十二省?”程司令终于把他那天没跟女儿说完的话说了出来,说完后将手伸到了怀里,谁都没想到,那里居然藏着一把枪,等大家明白了过来之后,程司令已经将枪口对向了自己的脑门,“你今天要是再争下去,为父就死在你面前!”   “爹!连你也逼我!可是我必须说,无论是谁做证,我都不会同意离婚!”   程司令闻言,绝望地把眼一闭,食指便去扣压扳机,后面的慕容沣猛得扑了过去,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呼,砰砰砰枪声便响了起来,法官惊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爹!” “督军!” “程司令!” “快叫医生!”   程谨之、沈家平、老钟头以及众侍卫、陪审法官们、旁听的一些名流、记者们一时间都涌了上来,大家一下子都手忙脚乱。可仍旧有那么几个有职业素养的摄影记者们贴着墙壁纹丝不动,砰擦砰擦地不忘捕捉每一个混乱的镜头;仍旧有那么几个处乱不惊的文字记者们往人群里挤的同时,不忘在本子上描描画画,不想漏过当事人任何的只言片语。终于,外围的人听清楚了里面的状况:程司令肩膀中了枪,慕容沣胳膊中了枪,还有几个枪子儿把地面崩了几个大洞,一只最新款可一次性容纳12颗子弹的德式自动手.枪里幸亏只装了5颗子弹,要不然,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一会儿功夫,医生护士连同药箱手术箱来了一大堆,无关人员都被侍卫们给驱散了出去,可谁也不愿走远,都挤在两边的窗台上向里面观望。   几个医生就地给慕容沣取子弹,又有几个医生过来抓住程司令的肩膀,可程司令一把推开了他们,对旁边的谨之说道:“谨之,除非你答应跟为父一起去法国,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胡搅蛮缠,否则,这颗子弹就让为父把它带进棺材里吧!”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逼我!”   “爹不是逼你!爹是希望你幸福啊!你这样下去,谁都没有活路!爹要为你、也要为程家上下讨条活路,爹也希望自己不要再对慕容家心有所愧!”   “爹,有愧的该是他们!”程谨之泪眼汪汪却依然倔强地向父亲争辩着,末了,又转头吩咐不知所措地蹲在旁边的几个医生,“你们快按住他,取子弹呀!”   “谁都不要碰我!谨之,刚才要不是沛林把枪夺下来了,你老爹恐怕已经没命了!要是这子弹再不长眼一点儿,沛林有个三长两短,你真得不会愧疚吗?”   程谨之没回答父亲,只是低头啜泣着。   “你就是今天把为父救下了,为父还有其它死法!你如果还念及为父这么多年抚养你、宠爱你一场,你就安安生生地跟我去法国,过自己的日子。”   “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逼我,还不如一枪杀了我!”   “好,如果你真要走那一步,老爹也始终陪着你!”程司令自嘲地笑了笑,“当年在你娘的坟前,我答应了你的请求,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是老爹害你现在过得这么痛苦,我早该去向你娘谢罪了!”一席话说完,程司令便伸出一只手,用力向肩膀上的枪口扒去,鲜红的血液顿时又汩汩流出。   “爹!你做什么!”程谨之痛苦地抓着父亲的手,又哽咽了好大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我跟你去法国就是了!”   程司令总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么多年没有白疼女儿一场,女儿还是紧张自己的性命的。可是他还是担心女儿将来在他百年之后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咬咬牙逼女儿发誓:“你必须向爹起誓,这辈子安安生生在法国过自己的日子,丢下这里的一切,永远不要再回来惹事。如若不然,我和你娘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永世不得安宁。”跟许多人一样,程司令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是一说到立誓,都愿意把自己的亡灵赋予生命。他知道,女儿更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是一旦以父母的亡灵立了誓发了咒,多少会投鼠忌器,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程谨之扶着额头哭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您赶快让他们给您取子弹吧。”   两个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出身,取子弹时都要求不要上麻药,等子弹取出来之后,周围地上到处是血迹斑斑,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面色苍白,但都还站得住,头脑也清醒得很。   法官向慕容沣请示庭审是否延期再举行,慕容沣摇摇头,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程司令却抢在慕容沣前面开了腔:“额,我程某有些体力不支,必须先回去休息了,请法官稍后将判决书送到程某家里吧。谨之,你快扶爹回去。”   “爹,您不用为我担心,我还挺得住!请法官现在就宣判吧!”程谨之说着便扶着父亲端端正正地坐回了被告席。   法官又继续请示慕容沣:“陪审团的人员现在都在外面等着,是否请大家都回来?”   慕容沣点点头:“让刚才没在场的都回避,刚才在场的,都请回来吧。”   几个耳朵尖的记者一听,便在窗外争相传颂起来:“督军可真是开明呢!”   待所有人各就各位,法官又重重击了几下锤,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话:“诸位,刚才法庭出现了意外,原告及原告证人均负伤,伤势虽重但所幸均无性命之忧。经刚才与原告被告协调,双方均表示各自观点已澄清完毕,不必再进行自由辩论,因此本案到此审理结束。现在我正式宣布判决结果:原告慕容沣诉称在形势所逼之下与被告程谨之联姻,被告先后勾结外人陷害原告、离间原告与元配尹氏的关系,致使双方在结婚之初便心生嫌隙,关系不和。在婚姻存续期间,原告与被告长期处于分居状态,被告又因忌妒而杀害原告侍妾苏氏,致使感情彻底破裂,故请求法院判令解除与被告的婚姻关系。被告辩称曾有恩于原告,不认同原告所反映事实。经法院审查,原告所述属实,证人证言均属实,因此根据江南江北十二省婚姻法规,承州地方法院判决如下:一、准许原告慕容沣与被告程谨之离婚;二、原告于十日之内如数归还被告当年所有嫁妆;三、本案所有诉讼费用由原告承担。”   法官声音一落,旁听席上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纷纷望向程谨之,可是大家能看到的只是一个直挺挺坐在那里的背影,谁也看不到她的面部,坐在对面的法官和陪审团成员们倒是可以看到,可看样子每一个人都在刻意地不去看她,也只有坐在她旁边的老爹和钟叔知道,她此刻是面色铁青、紧咬牙关、狠掐手心,从法官开始讲话,她便一直是这样。程司令全程都紧抓着她的胳膊,生怕她再生事端。   等书记员把写好的一式两份的离婚判决书替到程谨之手上时,她看也没看,哧哧几下撕个粉碎,蹭地站起来,面向慕容沣,厉声说道:“慕容沣,我跟你的死结永远解不开!我现在不是向你屈服,而是向我爹屈服!我还告诉你,别以为你离了婚,今天又把自己择得那么清清白白,尹静琬就能轻易原谅你!那个告示,即使我不发,你自己迟早也会发!”   慕容沣没理会她,而是将头扭向了一边。程谨之的一番话,确实让他有一点心虚。告示虽然不是他发的,但他却在事后选择了不作为、不澄清,任由它在市面上流通。他清楚,静琬和尹老爷到现在都不原谅他,很大原因就是那张告示。可是,不管以后怎么向静琬和尹老爷忏悔,他都没必要在此刻向程谨之或法官交待了。   法庭上撕破脸的场面,法官也是见怪不怪,总是在最后以诸如“买卖不成仁义在”的理论对着原告被告啰嗦上半天。可现在,他知道越在这儿耽搁,越容易生事端,咳嗽两声,便赶紧站起来,敲一下锺子:“额,原告被告现在虽已非夫妻关系,但本法庭希望,双方今后如有碰面,依然能够互相尊重,以礼相待,以和为贵。现在我宣布,慕容沣先生诉讼离婚一案庭审结束,请大家有秩序地离开法庭。”   可原告席和被告席上的人们刚一站起来,便被一涌而上的记者们围了起来,无论沈家平怎么喊“史密斯律师会留在这里召开记者会,请大家放督军和程小姐回去休息”,记者们都置若罔闻。没办法,只好动用侍卫们强行隔开人墙,让督军和程谨之一众脱身离开,待他们刚刚走出法庭,记者们欲从后跟上时,又被侍卫们堵在了法庭里面,史密斯适时站到了法官席上,开始安抚大家的情绪。   慕容沣走到法庭门外的路口,刚打算上车,被程司令叫住了:“沛林,我决定跟谨之明日便起程去法国,嫁妆就不用还了。”   慕容沣很是一惊:“程叔,怎么这么急?您在这里养好伤再走不迟。”   “你放心吧,这点儿伤,还要不了我老程的命!”   “哼,慕容沣,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们一走,最高兴的不就是你吗!”程谨之恨恨地讥讽道。   慕容沣勉强冲程谨之笑笑,又转头冲程司令说道:“程叔,如果您执意明天就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让他们把嫁妆按时价折算成法郎,今天就把汇票送到您府上去。沛林在这里预祝程叔旅途顺利,在法国安享晚年!”   慕容沣说完便转身上车,他现在是不屑于与程谨之再做任何口舌之争了,他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了!等家平也坐了进来,他便冷冷地问:“家平,你对先前派的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四少放心,我给他们下的是死命令,他们走到哪儿,他们会跟到哪儿。从今以后,程家人就等于是软禁在了法国。”   “告诉他们,如果程谨之中途有变,怎么处置,就不用来请示了。”   “明白!”   车子一发动,慕容沣立马吩咐司机:“直接去乌池!”   “去乌池?四少,我们不先回府?再说,您胳膊上有伤,最好还是在家里休息一下吧。”家平吃惊地建议道。   “沈家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慕容沣恼怒地冲沈家平一瞪,又往后猛得一靠,“我现在一刻也不能等了,我要马上见到静琬!”   沈家平把身体转回前方,也不再说什么了,四少的心思他哪能不懂?   可等车子跑出去郊外好远,司机都按照四少早前的吩咐飙起了最高速度,慕容沣猛得坐直了身体,大叫“停车!”把司机连带沈家平都吓了好一大跳!   车“嘎”的一声猛得停了下来,闹得后面跟着的几辆警卫车差点儿追尾!   “掉头!”   “四少?”   慕容沣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儿:“把锐锐、悦悦给忘家里了!”   “哦!是啊!”沈家平也猛得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他这回又猜错四少的心思了!他原先可是想提醒四少来着,可转念一想,已经恢复自由身的四少这回恐怕是志在必得了,或许就怕两个小家伙跟过去捣乱呢!待他刚把头伸出车窗外准备吩咐前后的几辆车掉头时,却又被慕容沣叫住了。   “算了,家平,你一个人回去,把钱带给程家,顺便送他们一下,然后再带锐锐和悦悦去乌池吧。”   “是!”沈家平赶紧下了车。   程司令一家出发之时,沈家平赶来相送,亲手把钱交到程司令手上,两个人握着手在那儿彼此心照不宣地客气半天,程谨之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他,但临上车时,丢下来一句:“你告诉慕容沣,就算我这辈子放过了他,但下辈子绝对不会放过他!还有,让他跟尹静琬这辈子都不要到法国去,否则,我绝不手软!”   等沈家平后来一字不漏地把这些话转达给慕容沣时,慕容沣揶揄一笑,把头转向西方,仿佛那会儿正看着巴黎:“哼,不用她提醒,有她在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去!”   两人果真是走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上)      慕容沣还没到乌池,整个乌池便炸了锅,恐怕整个江南江北十二省乃至全国都炸了锅!各地不管是早报、晚报、还是周报、月刊,都争先恐后地出了特刊,记者们马不停蹄地写稿,排版工马不停蹄地排版,印刷工马不停蹄地印刷,一个下午时间,各大报社五花八门的特刊都纷纷出炉了,印刷质量不是一般地差!可销量可是空前绝后地高!街头上的报童们今天可省事儿了,用不着跟着人群、洋车直跑了,只往那儿一站,报纸往脚下一堆,嘴巴一嚷嚷慕容督军离婚特刊,便有成群成群的人过来抢报纸了,收钱都收得手软!   也难怪程司令急着马上带女儿出国,但再快也没快过那些报社。一路上是怎么甩得那些报社的记者,是怎么避得那些异样的眼光,恐怕是不足为旁人道也。还好谨之卸下了临出门时在沈家平面前的傲气,一路上都丢了魂儿似的无暇理会旁人的干扰,让程司令安心不少。女儿即使是变傻了变痴了,也比她之前那样天天折腾别人折磨自己强啊!他这辈子的余愿真的只剩下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了:安安生生。   晚饭过后,静琬陪着妈妈在屋里收拾爸爸换洗的衣服,顺便等鸡汤煲好了再一起带到医院去。老褔抱着一叠报纸一步三喘地跑了进来,看到尹夫人和静琬,便喊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老褔?”尹夫人纳闷地看着一向老成稳重的老褔。   老褔一股脑儿把报纸都堆到了一旁的茶几上:“夫人,您别忙了,快跟小姐坐这儿看看报纸吧!”   尹夫人和静琬闻言都赶紧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坐到沙发上,拿起来了报纸。老福见状才出去忙别的去了。   静琬一拿起报纸,便愣在了那里。   尹夫人看着手上的报纸,也是大吃一惊!立马放下了手上的那张,去桌上又拿起一张,扫了下头版又放下,又拿起一张,扫一下又换一张,桌上的十来张报纸,顷刻间,被尹夫人翻了个遍!但显然人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又一张张打开那些报纸,把每个报纸的各个版面的大小标题又扫了个遍!《慕容督军离婚了》、《慕容督军与夫人程氏诉讼离婚》、《督军缘何诉讼离婚》、《慕容督军元配尹氏今在何方》、《世纪婚礼竟是一场阴谋与交易》、《揭秘慕容督军夫妻不和之真正缘由》、《香销玉损宠冠一时之侍妾苏樱竟是她人替身》、《乌池尹氏,是妻还是妾?》、《督军本无罪,怀璧其罪》、《督军情痴,随军夫人你可知》、《督军恢复自由身,却能否寻回遗失的爱》、《慕容督军,为谁风流,为谁倜傥?》、《是风流还是情痴?你所不知道的慕容督军》、《程司令饮弹自尽,慕容沣舍命相救》、《法庭惊现枪声,督军与程司令双双受伤》……十来份报纸的所有版面竟全是围绕着慕容沣离婚及慕容沣的情史大作文章!尹夫人翻来倒去好半天才抬起头,对静琬喃喃道:“他居然是这样离婚的。”   静琬还是呆呆地盯着报纸。   尹夫人看着女儿手上拿的那张,头版头条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慕容督军诉讼离婚法庭实录》。尹夫人抚着女儿的肩膀,跟女儿一起看了起来。这张报纸的记者可真是了不得啊!不多加一个字,不少写一个字,把法庭上从法官敲锤子清嗓子开始,到最后程谨之怒撕离婚判决书结束,把中间发生的全部事情、任何人所说的只言片语都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再配上摄影记者拍得那些精彩的照片,完全就是一篇图文并茂的纪实文学报告,让看得人绝对是如临其境!   当看到慕容沣的个人陈述“沛林与乌池商人尹楚梵之女尹静琬相恋,并于X年X月X日在清平镇结婚,婚书媒证皆齐备”之时,尹夫人一下子就哽咽起来,她可是跟丈夫被那个“侍妾尹氏……本无婚约”的公告给煎熬了整整五年啊!这一刻她也为女儿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感到难过!再看到“程谨之勾结乌池的许建璋配合颖军将承军围困于乌池,又假意带兵欲助沛林于危难之中,但条件必须是与之联姻。沛林未能及时识破程氏阴谋,又急于解救乌池百姓于水火之中,一时万般无难,答应了程氏联姻之举。”之时,尹夫人也开始心疼起慕容沣,外人看来是高高在上的督军,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才二十出头年少失恃的青年,肩负着这个年龄本不该肩负的家国责任,为了大爱而不得不违心舍弃自己的小爱。有了大爱,整个江南江北十二省歌舞升平,百姓们安居乐业;失了小爱,受苦的却只有他跟静琬。后面又看到慕容沣为救程司令中了枪,一下了又担心起来,着急地问静琬:“你说他现在,人怎么样了?伤得到底重不重?”   静琬还是静默地看着报纸,没有回应。   尹夫人更是着急了,摇摇静琬:“静琬,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静琬!”   被摇了好一会儿的静琬突然猛得扑到妈妈怀里,“哇”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了一句:“妈,我好难过!”   尹夫人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慰道:“妈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太多委屈了,你爸也冤枉你们了。”   “妈,我恨他,可我也爱他,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静琬,他不是在报纸上都说明了吗?我想他选择这样离婚,也是想还你一个公道,也是在向我和你爸爸表明态度。你以前不是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的吗?这会儿怎么糊涂了?听妈的话,放下那些过去,跟他重新开始吧。你放心,我会说服你爸爸的。”   “妈!”   静琬还在痛哭之际,厨房的老妈子进来了:“夫人,鸡汤熬好了,是否现在就装进食盒里?”   “哦,先就锅放着吧。”医院里有大把的护士伺候着尹老爷,尹夫人现在还哪有心思去理给他煲的鸡汤?   等老妈子走了出去,尹夫人把静琬从怀中扶了起来:“静琬,咱们别在这儿坐着了,妈送你回房间去。”   静琬任由妈妈扶着回了房间,到了房间,母女俩往床沿儿上一坐,静琬便又扑到妈妈怀里哭起来,边哭边问:“妈,你说他伤得到底重不重?”   “妈怎么会知道呢?报纸上好像只说胳膊中了枪,就地做的手术,也没说严重不严重啊!不过法官不是说了,均无性命之忧,你放心,他没事的。”   “他那天来看爸爸时,我都没跟他好好说话。现在他又受了伤,我也没办法去看他。”   “静琬,你要想去,明天就去。”   “不,我现在不能离开爸爸。”   “静琬啊!”尹夫人不由得也伤心起来。老头子比医生预计的恢复得还快,这两天清醒了,也能坐起来了,在护士的扶持下也能挪动几步了,也能说完整话了,虽然语速是比以前慢了许多。可是让她跟静琬有些担心的是,他只回答医护人员的问题,对于她们母女俩的嘘寒问暖一概不予理会,天天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闷闷不乐地望着窗外。   慕容沣晚上十点来钟来到了乌池,先去了医院,发现尹夫人跟静琬都不在那里,又直奔尹家。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敲门,老褔实在是诧异不已,等打开门一看,居然是督军,立马就更蒙了:“督军?您怎么现在来了?您不是在承州……”   “褔叔,静琬在家吗?”   “在、在,今晚小姐跟夫人都在家里,估计还在堂屋坐着呢!督军快请进。”   慕容沣跟着老褔来到了堂屋,见里面灯火通明的,却不见一个人影儿。茶几上散乱丢着的一堆报纸,让他的心突然怦怦直跳起来。   “额,督军请坐,我去叫人找下小姐。”   刚好明香从外面经过,被老褔给叫住了:“明香,夫人跟小姐不是一直在这里看报纸的吗?”慕容沣刚坐下去,一听老褔这么说又着急地站了起来。   “夫人跟小姐都在小姐的房间里呢。”明香看了看站在里面的慕容沣,又压低嗓门对老褔说,“还在那儿哭着呢。”   慕容沣刚刚听到明香的前半句,知道尹夫人跟静琬在一起,便觉得不便打扰,就失落地又坐了回去,可是明香那刻意压低嗓门的后半句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突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站起来就往外走:“明香,快带我去见你们小姐。”   “哦,这,”明香偷眼看看老褔,见老褔在后面冲自己点头,才迟疑地答应了,“好吧。”   尹夫人看到站在明香后面的慕容沣,先是吃惊,而后就是欣喜。这人上午还在承州法院,晚上就来到了这里,对女儿上心上到这个地步,她这当岳母的除了满心欢喜还是满心欢喜!当然,立马就打起了撮合的小算盘,顾不得寒暄就悄悄地对慕容沣说:“我去医院看静琬她爸了,你今晚就在这儿好好陪着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下)      慕容沣等尹夫人走出去带上了门,才在静琬旁边坐了下来。   静琬本来已经被妈妈劝得差不多止住了哭声,可这会儿一见到罪魁祸首,那些刚刚平息下去的悲愤、委屈和心痛情绪一下子又爆发出来,两手把眼睛一捂,又痛哭起来。   慕容沣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可他不敢乱来也不敢乱说,只好着急地抚着她的背,不住地说:“静琬,你不要哭。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越说静琬的哭声便越大。   “静琬,你看了报纸是不是?你都知道了是不是?静琬?”   他想拿开她覆在脸上的手,她却捂得更紧。   静琬哭了半天,才边哭边答非所问:“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骗我的?她什么时候来的乌池?你们是什么时候就谈好的?”   “静琬,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静琬边哭边摇头:“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当成一个傻瓜那样蒙在鼓里?”   “静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知不知道,在清平镇的时候,我就发现我怀孕了,可是我怕影响你,我怕你担心我,我一直忍着没告诉你。那天在乌山上,你说要送我去法国,我差一点就告诉你了,但我还是怕害你分心。可是,我做梦都没想到,你那时就已经决定娶别人了。”   “静琬,对不起。”他心痛地将静琬揽在怀里,静琬只顾捂着脸哭,全然忘了反抗。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实话?为什么?”静琬的情绪显然是太激动了,颠三倒四地都是那几句话。   而他也是翻来倒去地说着同样的话:“对不起。”   “我去承州找你,我把我们的婚书砸到你脸上,我把告示的内容念给你听,你却还是什么都不说,你让我等你三五年时间,你还想金屋藏娇,我逃走了你还派人到处搜捕,你怎么就那么自信我还会乖乖地呆在你身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你差点害死了锐锐和悦悦!”   慕容沣痛苦地把脸埋进静琬的头发里,哽咽地说:“静琬,我真得是罪该万死!我真对不起你和孩子。”   “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过得多痛苦。我有家不能回,孩子们有爸爸我却不能告诉他们,你哪怕跟我正式地去离婚,我都不会这么痛苦,我也不会不想要他们,我也不会不敢带他们回来乌池。”   “静琬,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开,我本来以为你可以幸福地生活在法国,等着我去接你,我都想好了,等我稳定了江山,跟程谨之离了婚,我就去法国接你回来,然后我们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后来程谨之背着我发了告示,我侥幸地以为你一定不会看到,我也就没有去阻止那些报纸的流通。可是你后来什么都知道了,你又说你怀孕了,我以为你只是一时气不过,我以为你会因为我的爱而原谅我,我以为你更会为了孩子留在我身边。我真得太自信、也太蠢了!我都忘了你是一个怎样绝世而又独立的女子。静琬,你知不知道,上次你让三姐把锐锐和悦悦带到承州的时候,我真害怕你从此以后跟我一刀两断。静琬,我不求你现在马上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呆在你身边,照顾你,照顾你的爸爸和妈妈。”   静琬渐渐放下了捂着脸的双手,哽咽着,却始终不吭声。   “静琬,我把我们的婚书都带来了。”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在静琬面前展开。   静琬垂眼望去,当年洁白绚丽的纸张,如今已是发黄陈旧,上面皱皱巴巴、泪迹斑班。她的泪水一下子又出来了。   “静琬,你知不知道,我把他们夹在我书房的文件里,我每天去办公,我都必须先拿出来看看它。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就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一遍一遍地摸索着它。一看到它,我就想起你临走的那些日子,我就会很绝望,可我又逼自己回想着我们在清平镇的美好时光,我就会又有了希望。静琬,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没有它,我根本支撑不到现在……”慕容沣已哽咽得说不下去,在眼框里充盈许久的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   “你怎么那么傻呢,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真的吗?”慕容沣顷刻间欣喜起来,可转瞬间又黯然下来,“静琬,你不要老是用这句话来搪塞我。如果你真原谅我了,为什么却让三姐把锐锐和悦悦带到承州,而不直接跟我说?为什么我来找你,你跟我说的话是那么冷淡?为什么上次在医院里,你除了跟我说爸爸的病情之外,就再不跟我说第二句话?我知道,你在心底里,根本就没有原谅我。”   “是,我是没原谅你!我恨你!”静琬突然从他怀中坐起来,抡起拳头就朝他的胸膛捶去,“我恨你!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原谅你……”   突然一拳打偏,正好打在慕容沣胳膊的伤口上。上午才受得伤、做的手术啊,再硬朗的汉子也知道痛啊!慕容沣猝不及防,“哎哟”一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包扎着的伤口。   静琬这才留意到他左胳膊上部粗粗的,显然衣服里面包着很厚的纱布,这时也才想起他受了枪伤,一下子害怕又心疼起来,抓着他的手急急问道:“你怎么样啊?要不要紧?”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慕容沣嘴上说没事,眉头却皱成一团。   “你让我看看,到底伤得重不重。”静琬说着就去解他的扣子。   “真没事。”他赶紧去挡静琬的手。   静琬却倔强起来,扒开他的手,继续去解扣子:“你让我看看,现在有没有流血!”   “静琬,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他又去阻止静琬,可他的手刚一碰到静琬的手,便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静琬的手,高兴地问道,“静琬,你真的原谅我了?你真的原谅我了!呵呵,你真的原谅我了!”   他这开怀一乐,让静琬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解他的扣子,一下子别扭起来,把屁股往旁边重重一挪,背转过身去,硬邦邦地说:“我没原谅你!”   他却再不去在意她嘴上说什么了,紧跟着挪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把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放,自我陶醉起来:“你真原谅我了,呵呵,你真原谅我了,我太高兴了!”   “你高兴得不要太早,我不是女将军、女司令,我爸也没有十万大军!”   “那我就跟你一起教书去!这个督军谁爱当谁当去!”   “就你那些风流事,也有资格当老师!”   慕容沣吓得赶紧抬起头,着急地把静琬扳过来,小心地看着她,“静琬,苏、苏樱的事你都知道了?静琬,你相信我!我、我找苏樱,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你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回你了,可是我一看到苏樱,就好像看到了你,我就自欺欺人地让她假扮你,陪在我身边。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只是让她打扮成你以前的样子,静静地呆在那里,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还有程谨之,我也几乎没有碰过她。”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上次她说她怀孕,可那都是假的。不过,我、我的确也跟她发生过一次意外。静琬,请你相信我,真的就只有这一次意外,我真得很后悔这一切。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就是不要赶我走好吗?”   “你必须走!”   “静琬!”他一下子傻眼了。   静琬低着头擦擦眼泪,才开口:“你去把我儿子和女儿接回来,我想他们了。”   “呵呵……”他又一下子乐了,抚抚额头,“静琬,你吓死我了。呵呵……”   “你笑什么!”静琬抬起头怒视着他。   “呵呵……静琬,你放心,他们明天就来了,家平明天会把他们带过来。”   “你为什么今天不带他们?”   “我、我忘记了。”   “什么?你还敢说你在乎他们!”   “我是在乎他们,可是我也在乎你呀,你们都排在第一位!可就是排在第一位也得有个先后顺序吧。我今天一出法庭,就着急着想来见你,这一急就把他们忘家里了。”他说着便又去抱静琬,“静琬,他们可天天在家里等着我把他们的妈妈接回承州呢。”   “等他们来了,我就把他们留在这里,哪也不让他们去了。”   “静琬,那怎么行?他们也得有爸爸呀。”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要跟我去教书吗?”   “你愿意把我也留在这里?呵呵,静琬,你终于肯收留我了?”   “我说了不算。你得问我爸。”   “呵呵,呵呵……”   “你怎么还在笑?”   “静琬,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再加上我们的两个宝贝,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爸爸会接纳我的。”   “谁跟你是夫妻!你离我远点!”静琬从他怀中挣脱,坐到了床的另一头。   他死皮赖脸地挪过去:“好,我不碰你,我们聊聊天总行吧?你知道吗?锐锐可真顽皮啊!他一到小树林,就把我练枪的那些靶子通通给拔起来,害得我每一次去打枪,那些侍卫们都得一个个重新竖起来,呵呵……我真弄不明白他怎么就老跟那些靶子过不去……”   “那你就不说他!”   “干嘛说他?反正那些靶子也是经常要换的,让他们多竖几次有什么关系!”慕容沣说着便悄无声息地往静琬身边挪近了一些,“还有悦悦,别看长得像我多点,可我发现她的性情可跟你一模一样啊!每天就喜欢倒弄那些花花草草!”   “嗯,她是特别喜欢花。她才几个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说到女儿,静琬便甜甜地笑起来。   “你不知道,她一进静园的时候,就双手往后面一背,仰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的时候哇,还会轻轻地闭上眼睛。我都能想到她十八岁时候的样子了!”慕容沣又朝静琬挪近一点,俩人几乎挨着了。   “静园?”   “对呀,你走之后,我把兰花房重新建了一下,取名叫静园,比以前大多了,也漂亮多了,悦悦可最喜欢去里面玩了,你们呢,可真是母女!”慕容沣已伸出胳膊轻轻揽住了静琬。   “他们现在一定很快乐吧?”   “那是!要是你能陪他们在那里玩,他们肯定会更快乐!”   ……   两个人果真坐在那里聊了大半夜,黎明的时候,都有些困了,可他不敢动,他怕他一动,她就会尴尬地从他怀中抽身而去;她也不敢动,她怕她一动,他就会有让她尴尬的下一步动作。更重要的是,两个人谁也舍不得打破当下那份奇妙地想要紧紧贴着对方的感觉,于是,就那么坐在那里,他抱着她,她靠着他,头碰头,相依而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次日上午,病房里的尹老爷看着一起走进来的静琬和慕容沣,便把头往窗户那边一扭。   两个人都尴尬地叫了声“爸爸”,便不敢再出声。   好半天,尹老爷终于开了口,这是他自打苏醒过来,第一次对静琬说话。   “静琬,爸爸当年去承州找你时,就跟你说过,齐大非偶,你怎么就不听呢!”   “爸!”静琬的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   “静琬,你从小有什么心事,都喜欢先跟爸爸讲,可是你这一回,怎么就把嫁衣一脱,不吭一声就走了呢!你怎么就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就抛弃了生你养你十几年的亲生父母呢!”   “爸,我错了,我真对不起您和妈妈。”   “你跟爸爸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你是不是早忘了家里还一个爸爸和妈妈呢?要不是建璋去找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回来了?”   “不,爸爸,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您和妈妈。”   “那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呢!你是怕爸爸不认你,还是怕不让你生下那两个孩子呢?”尹老爷说到这里,猛地将头转向静琬,原来一双眼睛早已是饱含泪水。   静琬再也抑制不住,往床前一扑,号啕大哭起来。慕容沣难过地蹲在静琬旁边,单手轻抚着静琬的背。   尹老爷继续喃喃自语:“爸爸有时候是固执些、爱面子些,可是爸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啊!爸爸前阵子对你和孩子们是苛刻了些,你知不知道,不光是因为爸爸爱面子,更是因为爸爸恨你呀!恨你当年不告而别,恨你这些年都杳无音讯,让我和你妈妈在家里为你担惊受怕……”尹老爷自己也是哭得说不下去了。   “爸爸,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跟妈妈,都不会让你和妈妈再担心了。”   尹夫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开始轻斥丈夫:“都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你不想听你出去!”尹老爷冲夫人吼道,又转头看向慕容沣,“他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不走!”   “爸爸,我当年做的事确实对不起静琬,对不起您和妈妈。我现在已经离了婚,请您就原谅我,给我弥补的机会,让我跟静琬一起孝顺您和妈妈吧!”慕容沣赶紧恳求起来。   “呵呵,原谅?我无忧无虑、娇生惯养的女儿当年背弃婚约,不顾名声,不要父母,却讨得一个侍妾!讨得一个权宜所纳!讨得五年来的漂泊无依!你以为一个原谅就可以抹杀了这一切吗?慕容督军,不是一个原谅,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爸……”   “你不要叫我爸,我尹楚樊受不起!”尹老爷硬生生地回绝了慕容沣,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全都出去,我要休息了。”   尹夫人知道丈夫的脾气,再跟慕容沣在这儿吵下去,到头来伤得最深的还是女儿。于是悄悄地冲慕容沣使了个眼色,又拉起来静琬劝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陪着你爸。”   待尹夫人把静琬和慕容沣送走后,折回病房,尹老爷冷冷地撇她一眼:“你怎么不走!”   “你不就是想赶慕容沣嘛!”尹夫人拉了把椅子重重地放在了床边,坐了下来,“你一直说女儿所托非人,那你帮女儿挑的就是好人吗?是谁吞了你的家产,把你弄成这样?我告诉你,慕容沣当年做得虽然有点绝,可那一部分都归功于许建璋在背后捣的鬼!他先是出于无奈,现在又有悔过之心,专门为此道了歉,离了婚,你还想怎样?你这回啊,可真是看错了两个人!”   “慕容沣怎样,自有世人公理评说;建璋其人虽可诛可恨,但是静琬背信弃义在先。我尹楚樊这辈子,宁人负我,我不负人。”   “哼,你还有脸说?”   “我怎么没脸?”   “你负了我!”尹夫人一字一顿地说了这几个字,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噼哩啪啦地数落起丈夫,“我们结婚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我生静琬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什么彼此间没有秘密!什么我们母女的幸福就是你最大的幸福!都是你信口胡诌的吗?齐大非偶是怎么回事儿?我说呢静琬什么时候认识的慕容沣,怎么就突然地奔了他去了,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难怪女儿背着我们悄悄地走了!你说她是不吭一声就走了,你怎么不说是你把她的嘴巴先堵住了呢!女儿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这一切都是你逼女儿的!”   尹老爷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尹夫人抹抹眼泪,继续数落道:“你说你当初要是跟我说了,我也能在中间开导开导女儿。就是开导不了,我们跟许家不是还没有正式谈到结婚吗?不是一切还来得及吗?会闹到后来女儿结婚当天逃婚、许建璋怀恨在心的地步吗?你有把女儿风光大嫁的机会,你却硬逼她去做了让人耻笑的事情!你也给别人留下了陷害报复他们的借口!你还别忘了,当初咱静琬把许建璋从承州救回来时,还是他许建璋先闹着要退婚呢!你就这样把我蒙在鼓里,让我傻乎乎地就在那儿天天劝静琬!我告诉你,这些年女儿所受的苦,有一半儿是你害的!你还想逼女儿逼到什么地步!”   尹夫人一席话说完,胸中的气算是出了大半儿,一时间也不想再开口。   尹老爷自始至终是不发一声地坐在那里任由夫人数落,等夫人停了大半天,才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他真离婚了?”   尹夫人瞪他一眼,走出病房,到护士站要了一叠这两天的所有报纸,又走回病房,把报纸往老头子身上一丢:“自己看吧!”   尹夫人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直奔家去。到了家里,静琬要过来,被她死活拦在家里。她是打定主意要把老头子一个人晾在医院一下午!晚饭时分,沈副官带着锐锐和悦悦来了,静琬和尹夫人都是好多天没见到这两个孩子了,一时间心肝宝贝儿地亲热起来,晚上谁都顾不得去医院了。   第二天早上,尹夫人推开病房门,发现丈夫直挺挺地坐在病床上,腿上一叠报纸,手里还攥着一张。她没好气地一把夺过那些报纸:“看清楚了吗!”   尹老爷慢悠悠地靠回床头上,沉默一阵儿,才开口问:“静琬呢?”   “在家给你煮粥呢!”   尹老爷闭上眼睛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开了口:“你去告诉静琬,她要是想去承州就去吧,只是别忘了她在乌池还有一个爹,别忘了带孩子们回乌池看看他这个爹!”   “要说你自己跟她说!这一回,要是没有你当面儿亲自点头,她是打定主意要老在家里了!你自己生的女儿你自己清楚!”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静琬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慕容沣单手抱着悦悦,受伤的那只手拉着锐锐紧随其后。静琬本不欲让慕容沣前来,可尹夫人出门前就发了话,让他也带着两个孩子去,我看你爸能犟到什么时候!   “爸,您醒了?”静琬高兴地奔到床前。   慕容沣也想张嘴叫爸,可又怕惹尹老爷不高兴,干脆闭了嘴,只冲尹老爷尴尬地笑笑,把悦悦轻轻地放在地上,用手往前推着俩孩子,边推边嘱咐道:“快叫外公!”   两个孩子都听话地奔到床前,隔着被子扒着尹老爷的腿叫起了外公。   “嗯!锐锐悦悦又长高了!外公可真想你们呀!”尹老爷再也掩饰不了心中满满的爱,摸摸锐锐的头,又摸摸悦悦的头,眼中再也没有了旁人。   “静琬,你爸爸同意你们的事了。再过几天你爸爸出了院,你就跟孩子们一起回承州吧。”尹夫人刚才嘴巴虽硬,可还是忍不住替丈夫起了个头儿。   慕容沣激动地看向岳母,又赶紧谢岳父:“爸爸,谢谢您!”   尹老爷不看他,也不理他,而是低头摸摸两个外孙的脸蛋儿,叮嘱孩子们:“锐锐、悦悦,别忘了你们也是尹家的孩子,别忘了你们乌池还有一个外公外婆,别忘了跟妈妈常回来乌池看看你们的外公外婆。”   “嗯!嗯!” “嗯,好!”两个小家伙都乖乖地点点头。   果真跟静琬一样倔,打死都不会直接跟他说:我把女儿交给你了。慕容沣欣喜之余,不免在心底暗自嘀咕。   “爸!”静琬喊一声爸,便开始在那儿抹起来了眼泪。尹夫人和慕容沣都知道她这是高兴,都没有过来安慰她。   “爸,等您出了院,您可以跟妈一起去承州,这样也方便我跟静琬照顾您们。”慕容沣想开始讨好尹老爷。   尹老爷还是不看他,仍是对着俩孩子说:“锐锐、悦悦,承州有什么好?冬天又长,天气又冷!你们看我们乌池,到处是青山绿水,到处是花花草草,还有吃不完的各种水果,多好啊!”   这回小家伙们可没有一个冲他点头了。   锐锐先辩解道:“承州也有水啊,爸爸带我们去了,是一条好大好大的河,爸爸说叫承江,爸爸说冬天可以在上面滑冰,我还没有滑过冰呢,肯定很好玩!爸爸家里还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树林,我可以在里面爬树、掏鸟窝,还可以看爸爸打枪,可好玩了……”   悦悦显然肚子里也有话,在那儿着急地看着哥哥,最后没等哥哥说完,便抢了过来:“爸爸家里也有很多花和水果,有好多我以前都没有见过!爸爸家里还有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花房,全部是透明的,晚上还可以躺在里面看星星呢!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兰花,数都数不清,姑姑说是爸爸给妈妈建的,可漂亮了!”   锐锐见悦悦一停顿,马上就接过话来:“还有还有,在城外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马场,可以一直在里面骑马,没有人跟我们抢。不过我还没有学会呢,只能被爸爸抱着一起骑……”   “那里有一种蛋糕可好吃了,爸爸带我们和姑姑去吃的,叫?叫?”悦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叫榛子酱蛋糕!我从来就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   ……   小家伙们一开头,便没完没了了,简直可以出一本承州尤其是督军府观光游玩及美食指南了!   静琬也不哭了,把头转过来看向慕容沣,慕容沣也深情地回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问:你怎么就带他们去了那么多地方呢?   她知道他回答:我们还没有玩够呢!   尹老爷和尹夫人只顾乐呵呵地看着俩叽喳不休的外孙,谁也没空理会公然在那边儿眉目传情的女儿和女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一家人在医院里陪了尹老爷一整天,连午饭也是让老褔送过来在医院里吃的。到了晚饭时分,反正孩子们总归是要回家睡觉,尹夫人就让静琬带孩子们回家吃饭睡觉,她一个人留在医院里。尹老爷说你也跟着回去吧,我不用你在这里陪,可她就是不走。女儿女婿才刚和好,她可不想在中间碍事,她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天天在医院陪夜了。谁也没估到她这份儿心思。   慕容沣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岳父家里,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吃上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了。饭后,一家四口便在堂屋里玩了起来。两个孩子平时晚上八点钟就差不多要睡了,可今天午觉在医院睡得时间长些,到了九点钟还异常兴奋。   又过了半个钟,静琬觉得不能让孩子们再闹腾下去了,就对慕容沣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睡吧,你在这里,我看他们都不想睡了。”   慕容沣吃惊地看着静琬:“我回哪儿?你不会现在赶我回承州吧?”   静琬尴尬地问:“司令部那里不是有你的房间吗?你跟沈副官昨晚不就是去那里住的吗?”   “静琬,爸爸都同意了,你还赶我?”   静琬立马脸红了,又尴尬地向院子里看看:“不是,府里这么多人,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前天晚上虽然已经与慕容沣共处过一室,可那是在自己情绪特别脆弱的时候,慕容沣自己走进来了,他们哭哭闹闹吵吵笑笑,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抱在那里,谁也不想离开谁了。可是,此时非彼时呀,她把他从外面带回来,又留他在家里吃晚饭,又要留他在家里过夜,她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慕容沣死皮赖脸地看着她。   “床太小了,挤不下四个人。”静琬干脆这样说。   慕容沣心说,你们家难道没有客房吗!静琬可真钻进牛角尖了,可他偏偏不提醒她,反而往深里摁她:“床哪里小了?你别扭什么呢?反正我今晚是不走了。”又担心静琬想到客房,赶紧转过来对锐锐、悦悦说:“锐锐、悦悦,今晚你们跟爸爸还有妈妈一起睡怎么样?”   “好啊!好啊!”两个小家伙是一点也不吃惊。原来在督军府的后面几天,慕容沣不仅白天陪着他们吃、陪着他们玩,就连晚上,也接管了三姐的工作,把两个孩子带回自己的卧室睡觉。   紧接着,两个人,一个红着脸,一个涎着脸,被两个小家伙兴高采烈地拉扯着回房睡觉。   等到了床上,他们想先哄两个小家伙睡觉,可是两个小家伙非得让爸爸妈妈也脱了衣服跟他们一起睡。静琬让他们往里面再躺躺,然后跟慕容沣脱了外套也上了床,可是两个小家伙不依了,嚷嚷着要躺在爸爸妈妈中间,静琬说好啊,你们出来一个跟爸爸一个被窝吧,可是两个小家伙又不依了,吵吵着都想跟妈妈一个被窝,折腾半天锐锐才委屈地接受了妈妈的“哥哥必须让妹妹”的不公平裁决。就这样,女儿挨着妈妈,儿子挨着爸爸,两个小家伙又在中间隔着被子叽哩呱啦了好半天,才在大人的不断催促下进入了梦乡。   两个孩子睡着了好大一会儿,慕容沣突然坐了起来,回身看着两个孩子。   “你干什么?”   “我想把他们挪里面去。”慕容沣说着就想去动手。   静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压低着嗓门儿:“你干什么呀!别把他们又弄醒了!”   “我想抱着你睡。”慕容沣说着就去抱锐锐。   静琬也一下子坐了起来,使劲儿地按着他的手:“你别折腾了好不好?”   他有点受伤地看着她,她则略带生气地看着他。半响,慕容沣郁闷又略带恼火地躺了回去,静琬跟着也慢慢地躺了回去。等静琬一躺下,慕容沣便一翻身,丢给她一个后背和一个后脑勺。   静琬侧过身伸出手摇摇他的后背:“你就为这个生气了?”   他没吭声。   她叹了一口气:“锐锐以前就是一个人睡一个被窝都不吭声,怪不得刚才那么不听话,都是被你带坏的。”   他还是没吭声。   她便打算收回手去,可手刚一离开他的肩膀,便被他突然抓住了,随即他一翻身面向了她:“谁说我儿子不听话了,他不过好多天没见妈妈,想妈妈了!”   她冲他笑笑。   他却没笑,深情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松开了她的手,又伸过手去,抚着她的脸,哑着声音说:“五年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也不笑了,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他眉头狠狠一皱,一下子收回了手,仰躺回去。   “怎么了?”静琬着急地问。   “压到伤口了。”   “受伤了自己也不知道注意,还敢说要抱我!”静琬嗔怪道,“你这样子,伤口会不会又裂开了……”   静琬话还没说完,便撞上了他吃人的目光,吓得她赶紧闭了嘴,平躺了回去。   半天,她轻轻地问:“伤口还痛吗?”   “痛死算了,反正你也不心疼我。”   “谁说我不心疼你了!你起来,给我看看。”静琬被他激得索性又坐了起来,伸手拍着他的肩膀。   他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却紧绷着脸,不吭一声。   “解开衣服给我看一下。”   “这只胳膊痛得抬不起来,一只手解不开。你来帮我。”   “你!”静琬气急地瞪着他,但明知他是故意自己不动手,可还是忍不住想帮忙,“你转过来呀。”   他把身体侧向她,头微微一抬,便什么也不管了,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她只好伸长着手一颗一颗去解扣子,等所有扣子解开了,她把他的衣服从左边肩膀上退下了一点,刚想凑过头去看一看,包扎的地方是否有血洇出来,便被他用另一只手猛得抱住了。   “你干什么!小心压到孩子的头!”她被吓了一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挣开。   他又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隔了快五年之久,再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触摸着他的心跳,感受着那里有力地搏动,她的心一下子便怦怦直跳,她禁不住抬眼向他看去,他胸膛的肌肤在微弱的灯光之下有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刷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去。   “呵呵……”他总算是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目的,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了。   她完全回到了刚到清平镇时候的羞怯,不敢抬头,也不敢回应他。   他又把身体倾过去,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轻柔地亲了好大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胸膛上释放出来,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赶快睡吧,我的胳膊没事。”   她低着头,把身体往被窝里一缩,便闭上了眼睛。   他本也要躺回去,可她刻意紧闭的双眼,忽然让他又陶醉在刚才报复和得逞的快感中,久久出不来。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许久许久,才转身熄了灯,慢慢地躺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睡饱了的两个小家伙便折腾起旁边还在梦乡中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快起来了,快起来了!”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还在睡懒觉呢!”   两个人无奈地睁开了双眼,又无奈地看了看对方,都知道对方没有睡够。昨晚熄灯后,两个人就那么一直平躺在那里,隔着两个孩子,闭着眼睛,静悄悄地听着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肯定是很晚很晚。   一家四口,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吃过早餐,便去医院报道。在医院呆一整天,再一起回家吃晚饭。睡觉的时候,与昨天的情形略有不同,两个孩子还是躺在中间,但锐锐挨着静琬,悦悦挨着慕容沣,因为两个孩子吃饭的时候达成了友好协议,每个人每晚轮流跟妈妈睡一个被窝。两个孩子用词不当,不应该说每个人,因为没有慕容沣什么事儿。好在两个孩子睡得早,也睡得沉,慕容沣又故伎重演极尽耍赖之能事,隔着两个孩子偷个香吻或啥的,再加上静琬因为两个孩子在放不开,又刚刚跟他和好有点不好意思,对他总是半推半就的,这种又偷又抢的感觉,可是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欢愉。可是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看得到、摸得到也闻得到却实实在在地吃不到!这种感觉,让他在半夜三更时尤其觉得百爪挠心!他不禁在心底暗暗后悔,在承州的时候,晚上把两个孩子从三姐的手里接管了过来,他有点担心回到承州后,他们会粘在他的卧室里不走。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他的后悔却纯属多余,因为他以后会慢慢发现,不管孩子们是多亲多粘他跟三姐,可只要静琬一出现,他们都得靠边儿站。在小孩子的心中,母爱本来就是大过天的,何况他还缺席了几年。那失去的几年,将是他这辈子的最大憾事。   接下来的两三天,与前两天一样,起床吃饭去医院,再回来吃饭睡觉。平平淡淡却让慕容沣过得很开心很满足,即使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小郁闷。   再一天去医院的时候,尹老爷瞅瞅跟在两个孩子屁股后跑来跑去的慕容沣,问锐锐:“锐锐,你爸爸怎么天天跟着你们,就没有正事可干吗?”   “爸,最近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处理,所以就想跟静琬和孩子们在这里好好陪着您。”   尹老爷冲静琬道:“静琬,我这里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你妈在,你就不要天天往这里跑了。再说这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俩孩子天天在这里玩,有什么好的?”   尹夫人也在一旁帮着腔:“是啊,静琬。自从你带他们回来乌池,他们连街都没有正正经经地上过呢,你们呀,就不要天天来医院了,多带孩子们上街逛逛吧。”   两个孩子一听可以出去玩,一下子高兴地反了天!   “你看你看,孩子们一听多高兴啊!现在就走吧,让你爸也好好休息休息。”尹夫人说着就往外推静琬。   “妈,让他带孩子们去就行了,我在这里陪着你们吧。”   “他哪知道咱们乌池哪里好玩!”尹夫人不由分说把女儿推出了门外。   慕容沣拉着两个孩子,客客气气地跟尹老爷说了再见之后,才跟了出去。   尹夫人从病房外回来的时候,看到丈夫居然还在伸着脖子向外看,便奚落他:“人都走老远了,还看什么!”   “你管我看什么,我想我外孙不行吗?”   “那你干嘛急着赶他们走啊?装不下去了是不是?怕被别人看到你在那里偷着笑是不是?”   “我装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偷笑了?”   “这么好的女婿伺候你,你说你想乐就直接乐出来吗?还在那儿端着!什么锐锐你爸怎么怎么,悦悦你爸怎么怎么,你想跟他说话就直接喊他的名字嘛!难道还有人笑话你不成!”   “不想跟你说话。”   “我也懒得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从医院一出来,两个小家伙便开始就去哪里玩的问题争论不休,一个说想逛街,另一个说逛街不好玩;一个说去钓鱼,另一个说钓鱼有什么意思。要搁以前,哪个都好玩。可是他们这两天确实是在医院憋坏了,现在一说可以出去玩,那期望值特高!一般的节目满足不了!两个人争来争去,始终确定不了一个主题。最后慕容沣建议说去爬一爬乌山怎么样?两个小家伙就问乌山好玩吗?慕容沣又说是以前爸爸妈妈爬过的山,你们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被爸爸背上山的。这样一说,小家伙们都觉得特别有意思,恨不得马上就到山脚下!   一上车,两个孩子便一左一右各霸占一个窗口,终于给爸爸妈妈留下了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   “静琬,你这回总算给我面子了。”慕容沣轻轻地拿起静琬的手。   “什么时候我不给你面子了吗?”   “你还敢说!你可让我追得好苦啊!上次在连州,每一次去爬山,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带你一起去!”   “那你有问我吗?”   “我!你!呵呵……”慕容沣被静琬将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是没有问过啊,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呢!可现在的静琬很明显是想倒打一耙啊!他此刻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不过也很明显,他这黄连可是甜的呢!这不,只会支着额头在那里拼命地笑咧!哎!这几天的四少啊,动不动就在那儿摸着额头笑!前面的沈家平和司机都紧抿着嘴,在心底暗暗笑话他。   静琬白他一眼,侧过身护着旁边跪坐在窗户边的悦悦。   他笑够了,也直起身,侧过来,单手扶着静琬的腰,看着她们母女俩,又时不时地回过身来,照看一下另一边的儿子,这一路上,可够忙活的。   “悦悦悦悦,快来看呢!那边有一个湖,里面开了好多荷花,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亭子,还有一个大房子!”锐锐忽然大喊着。   “哪里哪里?”悦悦闻声着急地转过身,手脚并用地爬过妈妈的腿,又爬过爸爸的腿,趴到了哥哥身边,两个人向外张望着。   静琬无奈地看着女儿,向慕容沣抱怨道:“你还说她性情跟我一模一样,我小时候可是安静得很。”   慕容沣笑笑,开始得意地侃起来:“我们打仗时,有一种说法,叫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样的军队可是最难能可贵。我的女儿,安静的时候,有她妈妈的柔美优雅,行动的时候,又有爸爸的意气风发。静琬,我真得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就你自己会夸自己。”静琬虽然这样说着,可还是掩饰不住嘴角冒出的笑意,又不想被他看到,只好抿着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看向窗外。   慕容沣则得意地摸着女儿的头发,把头也挤了过去,顺着锐锐的小手向远处一看,不禁乐了起来,那不是当年想拐走静琬的水榭吗?太值得回忆的地方了,他必须带他们下来看一看,于是便吩咐司机拐进去,两个孩子一听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一下车,两个孩子便围着湖到处疯跑起来,一众侍卫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后面保护着。   慕容沣则和静琬静静地站在水榭里,远远地看着他们。   “静琬,你知道吗?这个水榭可是值得我一辈子感激的地方。”   “为什么?”   “当年如果我不来这里见你,你还会去清平镇找我吗?”   静琬调皮地笑笑,背对着他,交握双手在水榭里走动起来:“你不负责任地搅乱一池春水后,便潇洒离开,害得我跟信之跋山涉水、穿越火线,险些将性命丢掉!”说到最后一句,她调皮地转过头,狠狠地捥了慕容沣一眼。   “你还敢说我潇洒离开!还敢说我不负责任!”慕容沣气得连步走到她跟前,瞪着她,忽然又坏坏一笑,“静琬,你不会那天在心底里,是想让我负责任的吧?你是在怪我那天还不够霸道?”   看着静琬的两颊渐渐绯红,慕容沣又故意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咳!我那天怎么那么蠢呢!”   “你乱讲!不跟你说了。”静琬赌气地把身体一扭。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慕容沣心中一荡,伸手就把她揽到了怀里,陶醉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静琬,我真想让时间就停止在这里,就这么一直抱着你,一辈子。”   静琬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但他感觉得到她在笑,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在清平镇的初夜,她那含羞带怯的笑。她的几缕发丝随着微风轻拂着他的双唇,那种酥酥麻麻的美妙感觉,让他彻底醉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悦悦满头大汗跑了回来,也不吭声,上来就朝静琬的双腿来了个熊抱,慕容沣无奈地低头看去,小家伙也正仰巴着脸看着他。他只好放开静琬,蹲了下来:“来,悦悦,让爸爸抱。”   “不!我让妈妈抱!”   “静琬,有时候,我可真嫉妒你!”   “你嫉妒我什么呀!她这是一点儿都不心疼我,天天要把我累死!”静琬狠狠得白了他一眼,才把悦悦抱了起来。   他伸手揽着静琬的肩膀,朝她怀里的悦悦说:“悦悦,以后让爸爸抱,让妈妈歇歇好不好?”   谁知道悦悦却眨巴着眼睛说:“刚才爸爸抱妈妈了,我让爸爸歇歇。”   “你看,你女儿知道心疼你吧?”   “呵呵……”慕容沣乐得只会笑了。   “咯咯……”慕容沣一笑,悦悦也跟着笑起来。其实她本来就是习惯让妈妈抱着,啥也没多想。只是听爸爸那么一说,才灵机一动,讨了个嘴巧。她这一讨巧,自己无所谓,倒是让爸爸又激动又感动,一辈子都对这一幕回味无穷。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老是抱在那里呢,来这里跟我一起玩好不好?”锐锐在远处挥舞着一顶荷叶,向他们强烈抗议着。   慕容沣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冲锐锐喊道:“锐锐,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去爬山好不好?”   “不嘛!我还想在这里玩一会儿。”   一家四口又在水榭四周磨蹭了半天,才赶着去爬山。   刚开始爬山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都是劲头十足,锐锐带着悦悦,一步两个台阶,一会儿便跑得没影儿。   反正沿途都有警卫,慕容沣和静琬也不担心,两个人就悠哉游哉地拾阶而上。   爬着爬着,慕容沣突然拉了拉静琬的手,冲她诡异一笑。   静琬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抿抿嘴巴,仰头看看天空中飘荡着的朵朵白云:“猪八戒想背媳妇儿了。”   “少来了!”   “怎么,你以前可是要求我背你一辈子的!我可一直没忘啊!”   静琬朝前后看了看:“小心他们笑话你!”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是背自己的媳妇儿!”   “那你背得动吗?你那条胳膊还没好呢!”   “嘿!静琬,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慕容沣不由分说,拽着静琬就往自己背上拉。   “好,我不小看你!你今天非得把我背到山顶上去!”   慕容沣刚背上静琬上了十几个台阶,转了一个弯,便被前面的悦悦一回头看到了,小家伙蹬蹬蹬地跑下来,边跑边喊:“我也要让爸爸背我!我也要让爸爸背我!”   静琬趴在慕容沣背上得意地笑起来:“我看你现在要背谁!”   “我两个都背总行了吧?”   “你可别让悦悦趴我背上啊,我可不背她。”此时的静琬完全恢复了十七八的撒娇劲儿!慕容沣可是受用得很呢!   “你放心,我可舍不得让我的静琬背别人。”慕容沣扭头回答着静琬,嘴巴都恨不得贴到她的嘴唇上。   静琬把他的头用力往前一扳:“看台阶了!”   慕容沣又往上紧走几步,与跑下来的悦悦会合了。   悦悦伸着手,仰着头,郑重地看着慕容沣:“爸爸背我!”   “悦悦,爸爸的背已经被妈妈占住了,让爸爸抱着你怎么样?”   “嗯,好!”小家伙点点头。   慕容沣松开没受伤的那只手,略有艰难地抱起了悦悦,又嘱咐静琬:“静琬,你可得抱紧我啊,要不然掉下你我可不管啊。”   “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就下来啦。”静琬担心地问。   “静琬,我发现你怎么现在老看不起我!”   “我哪儿有啊?我心疼你,你又说我看不起你!我不理你了!”静琬撅着嘴向前看去,可没过几秒钟,又忍不住摇了摇他的肩膀,“哎,你可最好祈祷你儿子不让你也背着他啊!”   慕容沣闻言向前方望去,但见锐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下来,正站在不远处静悄悄地看着他们。   “锐锐,你也想爸爸背着吗?”   锐锐摇摇头:“我才不想呢!我自己有力气爬!”   慕容沣放松地一笑:“幸亏你不想,你就是想,爸爸也背不了你了!”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锐锐又甩着胳膊说:“可是我现在又想了!”   “嘿!你这臭小子!”慕容沣无奈地看着儿子,又问静琬,“怎么办呢,静琬?”   “爸爸不要背哥哥!”悦悦抢着答道,这倒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主意。   “小丫头,又跟你爸爸一伙儿了是不是!”静琬伸过手捏了捏悦悦,才慢悠悠地回答慕容沣,“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办?反正我不会看不起你了。”   “好,我可要松开这只手了啊,你可得抱紧我啊!”慕容沣叮嘱着静琬,又冲锐锐喊道,“来吧,儿子!”   慕容沣受伤那只手刚要去抱锐锐,静琬便自己从他的背上下来了。   “静琬,你怎么下来了?”   “我想自己走走啊!”   “多谢夫人给我面子。那就烦劳夫人把儿子抱我背上吧。”   静琬刚伸手想抱锐锐,锐锐却一闪:“我又不想让爸爸背了,我要跟妈妈一起走。”   “嘿!你这臭小子!把你妈妈骗下来了,你又不让爸爸背了,那不行,今天爸爸必须背着你。”慕容沣一下子拽住了儿子。锐锐使劲儿挣脱他的手,往上面跑去。   “嘿!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喂!你就那么想背着他们呀!”   “唉!有时候是想天天跟他们粘在一起,可有时候还真嫌他们碍事!”他别有深意地望着静琬。   静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丢下一句“又乱讲”,便往上面紧走几步,追锐锐去了。   “爸爸,我跟哥哥什么时候碍事了?”   “悦悦,爸爸跟你商量一件事怎么样?”   “嗯,好呀。”   “等回到承州,你和哥哥还跟着姑姑去睡怎么样?”   “嗯,好呀。”慕容沣心下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说通了,女儿只要同意,那解决儿子绝对不是问题,不过悦悦下面的话又让他郁闷起来,“不过,我还是想跟妈妈一起睡。”   见爸爸没吭声,悦悦又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把妈妈娶到承州呢?”   “等外公出院了,我们就跟妈妈一起回承州。”   “哦。”小丫头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悦悦,你这么开心呀?”   “嗯!我想,妈妈当新娘子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你想看妈妈当新娘子?”   “对呀,爸爸娶妈妈,妈妈不就是新娘子了吗?”   慕容沣现在才明白女儿口中的娶还真的是正二八经的婚娶呢,他原先还一直以为是让他把静琬接回承州的意思呢。   “好!那爸爸就让你们的妈妈再当一回美美的新娘子!”慕容沣果断地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不过呢,不是现在,得过两个月。”   悦悦本来是兴高采烈地,但是一听到爸爸的后半句,不禁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等两个月?万一外公又要让妈妈嫁给别人,让我们喊别人爸爸怎么办?”   慕容沣没料到孩子会这么没有安全感,不由得停了下来,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悦悦放心,外公不会让妈妈嫁给别人了,也不会叫悦悦喊别人爸爸的,悦悦永远只有一个爸爸。等外公一出院,我们就跟妈妈回我们承州的家,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   “嗯!太好了!”悦悦高兴地一下子抱住慕容沣的脖子,俯在了他的肩膀上。   “悦悦?”   “嗯?”   “让妈妈当新娘子的事情,我们先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   “为什么?”   “爸爸想给妈妈一个惊喜,不想让妈妈先知道。”   “哦。那要不要告诉哥哥呢?”   “嗯……也不要告诉哥哥了,就我们两个知道,好不好?”   “呵呵,太好了!只有我跟爸爸才知道的秘密!那爸爸我们拉钩好不好?”   “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悦悦一边跟爸爸拉手指,一边念念有词,可刚说一半就不满地看着慕容沣,“爸爸,你要跟我一起说!”   “好,爸爸跟你一起说。拉钩上吊……”   “大声点!”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就是猪八戒,谁变了谁就是哈巴狗,谁变了谁就是小乌龟,谁变了谁就是大公鸡,谁变了谁就是……”   远远跟着的侍卫们,听到他们常年不苟言笑的四少,竟然跟着女儿在那儿傻傻地喊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下面吭哧吭哧地笑着,憋得那个难受啊!   慕容沣自己也实在说不下去了:“呵呵……悦悦,要一下子变这么多吗?”   “嗯……不是!如果你把我们的秘密说出来,我想让你变什么,你就得变什么。我今天想让你变成猪八戒,你就变成猪八戒,我明天想让你变成小乌龟,你明天就变成小乌龟……”   “呵呵……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我跟琴姨学的。”   “跟妈妈一个办公室的那个阿姨?”   “嗯!琴姨老是来我们家玩,我们跟妈妈有时候也去学校里找她玩。她还教我唱歌和跳舞呢!爸爸,我们以后是不是不回去连州那个家了?”   “对,不回去了。悦悦,你想念那里吗?”   “嗯……也不是,那里没有爸爸家里好玩。不过,我还是想琴姨跟牛牛了。”   “那等妈妈当新娘子的时候,爸爸把琴姨跟牛牛接过来陪你玩好不好?”   “太好了!爸爸你对我真好!谢谢爸爸!”悦悦高兴地在慕容沣的脸上亲了一口。   慕容沣赶紧把另外一半脸也凑过来:“这边。”   悦悦听话地又赠上一个香吻,然后双手环抱着慕容沣的脖子,看着他说:“爸爸,要是哥哥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   “那我们也先不要告诉哥哥,到时候也给哥哥一个惊喜!”   “好,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父女俩又扯起喉咙喊起来。   等慕容沣抱着悦悦到了山顶,静琬跟锐锐正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等着他们。   静琬见他们一出现,便嗔怪道:“怎么这么久?还以为你带着女儿私奔了呢!”   “是有这个打算!可转念又一想,把儿子丢给你,不合算,所以就上来了。”慕容沣说着,把悦悦放在地上,过来拉静琬,“走,进去拜拜。”   “你不是不信吗?”   “见庙一拜的。你说过的,我可记住了。”   “歇会儿再去。”   “拜完再歇。”   一家四口在庙里拜完,又在山顶上逛了一圏,发现一块大空地,慕容沣拍几下手掌,便从远处跑来几个手上拎着东西的侍卫。不出一刻功夫,毛毯、方桌、食盒、茶水摆放停当。   慕容沣问俩孩子:“锐锐、悦悦,饿不饿?”   “饿。”   “走,我们吃东西去。”慕容沣拉着他们坐了过去。   静琬也跟过来,在旁边坐下,又惊又喜地问慕容沣:“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   “还用我安排吗?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慕容沣得意地说。   锐锐崇拜地看着慕容沣:“爸爸,你真棒!”   儿子一夸,慕容沣更是得意了,转头问女儿:“悦悦,你喜欢吗?”   “喜欢!”悦悦使劲儿地点点头,又补充一句,“有爸爸真好!”   慕容沣一听高兴地把女儿抱在腿上,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女儿嘴里塞。可静琬一听眼框就湿润了,如果不是自己打破了心魔,放下了过去,重新接受了这一切,孩子们还能够享受到这般的快乐吗?   “静琬?”慕容沣担心地看向她。   她冲他微笑一下,摇摇头,擦擦眼泪,然后双手往他腰间一抱,轻轻俯在他的背上:“没事,我高兴。”   锐锐在对面冲慕容沣喊道:“爸爸,妈妈是高兴地哭!”   悦悦也赶紧仰着头对慕容沣补充道:“对,妈妈是被你感动了!以前我们要是做错事不听话,妈妈就会很凶,骂我们甚至还打我们,可是我们要是很懂事很听话的时候,妈妈就会哭了。妈妈说她是高兴,是被我们感动了。”   “呵呵……”孩子们的话让静琬破涕为笑。   慕容沣却伤感起来,扭过头去,靠着静琬的头,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以前的哭,是高兴中夹着辛酸和委屈……”   静琬不等他说完,便抢着道:“可我现在却是高兴中带着感恩和甜蜜,真的被你感动哭了!”   “静琬,那你以后不是得天天哭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天天感动了。”   “那怎么办呢?我又想天天感动你,又舍不得你哭。”   “爸爸,那你就先感动妈妈,然后再赶快惹妈妈生气。”悦悦在怀中插嘴道。   “呵呵……”慕容沣闻言开怀大笑。   静琬却气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瞪着悦悦:“悦悦,你怎么给爸爸出这样的馊主意!”   “咯咯……”悦悦笑笑,又无辜地摇摇头,“不是馊主意。”   “对啊,怎么是馊主意呢,是大大的好主意!”慕容沣附和着女儿。   “不理你们两个了!”静琬说着移到小方桌的对面,揽起锐锐,“还是我儿子好。”   锐锐边啃着东西边对静琬说:“妈妈,悦悦被亚琴阿姨给教坏了。”   静琬和慕容沣一听都笑起来,悦悦却不高兴了,气鼓鼓地冲哥哥喊:“我才没有呢!”   锐锐倒是一副不屑于与妹妹生气的样子,气定神闲地仰头问静琬:“妈妈,悦悦这样叫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静琬一听更乐了,没想到以前给儿子讲的故事没白讲!   悦悦看哥哥也不跟她吵,却给她乱扣帽子,妈妈又在那里笑,彻底没办法了,转回头拽着慕容沣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爸爸,哥哥欺负我、冤枉我,妈妈也不说他。”   慕容沣强忍着笑,附在女儿耳边,小声说:“我们有秘密,不告诉他们!”   悦悦一听马上咯咯地笑起来,再回头已是神采飞扬,一副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的神情。   野餐气氛又其乐融融起来,大家说说笑笑,正式开动。一开始两个孩子负责吃,慕容沣负责给他们嘴里塞,静琬负责给他们倒茶。等两个孩子自己吃饱了,便拿着糕点拼命往爸爸妈妈嘴里塞,静琬平时也被塞惯了,倒不在意。慕容沣却是感动得要命,直呼有儿子女儿孝顺真好!他要一呼有儿子女儿真好,两个孩子必然会回应一句有爸爸真好!一时间,静琬的眼睛又迷蒙起来,山顶上,笑声不断。   等吃完野餐,一家四口又在山顶上转悠起来,吹吹轻风,看看白云,再眺眺远山,直至夕阳西坠,才按照他们晚上睡觉的排序,爸爸妈妈站在两边,儿子女儿站在中间,一家四口手拉手拾阶而下。    接下来的几天,慕容沣军装也不穿了,西装、长衫轮着换,一天一个样儿,每换一个造型,悦悦都要赞叹上半晌。要说这慕容沣哪来的这么多衣服,那可多亏了他的好三姐!如今的三小姐,早不跟那些贵妇们打麻将唠嗑儿了,每天不是读书就是侍弄花草,过得是一个闲情逸致!要说她有什么操心事,那就是四弟的幸福了。她一看四弟连家也顾不得回,就直奔乌池了,估计这四弟要不耗到尹老爷点头放人肯定不算完,又估摸着四弟要是天天穿着那套笔挺挺的召示着强权的军装在尹家晃来晃去,尹老爷肯定更窝火。于是连夜给四弟准备了一大箱便服和睡衣,让家平一并带了来。   一家四口每天上午到医院点个卯,便出去外面逛,乌池四周的名山大川逛完了,便接着逛乌池城里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逛得差不多了,便电影院、戏园子、书画店、古董铺子挨着个儿地往里钻,更别说那些个西餐厅、中餐馆、美食街了。这一家四口,往外面一走,那绝对是羡煞旁人呢!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端庄俏丽,跟着的俩宝宝一看就是龙凤胎呀,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到处都是啧啧声一片!花痴一大群!慕容沣短短几天内可以说是享尽了天伦之乐呀!可把个沈家平跟那一众便衣侍卫们给累坏了!又得保证督军一家的人身安全,又不能妨碍他们与民同乐,这绝对是既折腾体力又考验智力的差事!简直比上战场还累上百倍呢!慕容沣还算有良心,往往往车上一坐,就时不时冲沈家平说:“家平,辛苦你们了,回头到承州,我给你们放个长假,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什么时候能回承州呢?四少您这上门女婿要做到什么时候呢?恐怕不止沈家平一个人在心底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尹老爷能柱着拐杖自己走路的时候,在医生的建议下出院了。在医院门口看到来接自己的几辆高级专车时,不禁皱起了眉头,脸面有点挂不住,慕容沣早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好在他事先贿赂好了锐锐和悦悦。当下,冲他们一使眼色,他们便一前一后、忽左忽右嘴里不住地喊着“外公外公,我们坐这个车”,生拉死拽着尹老爷,硬是上了慕容沣的座驾,尹夫人也跟着挤了上去,慕容沣自己则拉着静琬上了另外一辆车。   到了家门口,慕容沣抢先下了车,跑去给岳父岳母开车门,先抱下了锐锐和悦悦,然后便打算扶着尹老爷下车。可尹老爷到现在为止,虽然承认了慕容沣,但既没跟他正经搭过话,也没正眼瞧过他,这会儿哪好意思让慕容沣来扶自己呢!   尹老爷用手推开慕容沣,嘴上嚷嚷着:“让开让开,我自己能下。”可腿上就是不给力呀!半天也没下去。   里面的尹夫人本来打算从另一面下车,可一见这场面,偏偏想借机磨一下老头子的倔脾气,开始没好气地说他:“你不要霸着个车门好不好!让锐锐爸爸扶着你又怎么了!”   尹夫人一说锐锐爸爸,旁边的锐锐便机灵着推着慕容沣的腿:“爸爸,快扶外公啊!”   外孙这样一说,尹老爷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没再推开慕容沣再一次伸过去的手,红着脸任由慕容沣扶了下去。   一下车,俩孩子就又一涌而上,拉着外公的衣角便往院子里拽,可是尹老爷柱着拐杖走不快呀,俩孩子哪又慢得下来!一会儿丢开他的衣角,往前面跑两步,回头叫着“外公外公快点啊”,一会儿又跑回去,拉起他的衣角拽几下,如是三番,才把又着急又乐呵的尹老爷拉进了院子。   尹夫人在后面悄悄地对静琬说:“就你爸这倔脾气,我真得好好治治他!”   “妈,您从什么时候,变得对我爸这么凶啊!”   “我早该对他凶了!静琬,以后啊,我们家可是你妈当家做主。妈得好好向你学学。”   “妈!你什么意思啊?向我学什么?”   尹夫人偷偷指指走在前面的慕容沣,压低嗓门儿:“我看他挺怕你的。”   “妈!那你是没看到,他有时候很霸道的!”   “他霸道的时候肯定就是你犯倔的时候!妈还不知道你呀!”   “妈!你说什么呢!”   “那我还得向我的女婿学习,你爸再犯倔的时候,我就得霸道!”   “呵呵……”两母女挽着胳膊在那儿笑起来。   慕容沣不知道她们母女在后面又说又笑地嘀咕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脸红耳热起来。他也不傻呀,知道她们要是说孩子,肯定没必要在那儿压低嗓门儿。要是说岳父,话说这岳父也没什么可说的吧!所以十有八.九是在说他!   再次走进这座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宅,尹老爷一下子就老泪纵横、感慨万千啊。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怎么看怎么像过来看风水买宅子的。一家老少也不说话,一路跟着他,走走停停。可没过多久,俩孩子就憋不住了,想跟妈妈疯,妈妈却心不在焉地不怎么搭理他们,只好转移目标跟爸爸疯,爸爸就舍不得冷落他们了,一边偷眼观察着老丈人,一边陪着孩子疯着。   趁俩孩子把慕容沣团团围住的时候,尹老爷悄声问夫人:“你替我谢过他了吧?”   夫人白他一眼:“谢了!你就放心在这里养老吧!没人敢赶你了!”   尹老爷不由感激地向慕容沣望去,可慕容沣正好不经意地抬头看他,两个人的目光撞个正着!慕容沣冲他笑笑,他立马尴尬起来,赶紧扭头假装看别的去了。   吃午饭的时候,不用说,尹老爷泰然自若地直接往主位上落了座,轮到慕容沣尴尬了,他不知道该坐哪里,就讪讪地站在一边,等着其他人都落座之后,自己再去坐那最后一个位置,可尹夫人偏偏就拉着他往尹老爷旁边的位子上让!于是,慕容沣和尹夫人一左一右坐在尹老爷旁边,静琬挨着妈妈,两个孩子又夹在静琬和慕容沣中间。   自从尹老爷住了院,这尹夫人就没正正经经在家里吃过饭了,今天老头子平安出院,又是第一次与女儿女婿一家一起吃饭,她可别提多高兴了!整个餐桌,数她最忙活!给外孙夹夹菜,给女儿夹夹菜,又给女婿也夹上几次菜,可偏偏就是不给她旁边的老头子夹!妈妈故意这样,小两口看着就担心了,不能让爸爸感到被冷落呀!静琬见妈妈一停,就赶紧站起来给爸爸夹上几筷子,坐在旁边的慕容沣,一见岳母给孩子们和静琬夹菜,就赶紧夹几筷子放到尹老爷碗里,口中还不住地说着“爸,您多吃点菜。”小两口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尹老爷一开始还有点尴尬有点气,可渐渐地就得意了,边吃边在心里说:你不给我夹,我就吃不到了嘛!你不给我夹,有的是人给我夹!   吃完午饭,尹夫人又张罗着沏茶,一家子又围坐在院子里的小桌上品茶。两个小孩子哪坐得住呀?尤其是锐锐,没过多久,便站起来在院子里直跑。一个人跑得没意思了,又拉上妹妹一起跑。两个人跑得没意思了,又拉上爸爸跑。爸爸一加入,就不光是单纯地跑了,游戏升级,两个小家伙开始围着爸爸干起你追我躲、我进你退的事了。一会儿,又嫌三个人不够,又跑过去拉上妈妈,妈妈一加入,游戏更加升级了,追着躲着就变成老鹰抓小鸡了。一会儿静琬当老鹰,一会儿慕容沣当老鹰,可是不管谁当老鹰,老母鸡总是最厉害的!两只小鸡总是最害怕也是最兴奋的!而坐在一边当看客的老两口则一直是笑得最痛快的!   玩得累了,一家四口就意犹未尽地坐回小桌边喝茶。慕容沣是一心想着跟尹老爷修好关系呢,想起静琬以前说过尹老爷平时喜欢下个棋啥的,就问锐锐:“爸爸教你下棋好不好?”   正是对新奇事物好奇的年纪,小家伙一听是以前没干过的事,立马满口答应。   慕容沣又毕恭毕敬地对尹老爷说:“爸,我教锐锐下棋,您跟我们对棋好不好?”   “嗯,好,好。”老头子总算是第一次正而八经地直接回答了慕容沣一次,又怕别人记住他这历史性尴尬的一刻似的,又赶紧转头问锐锐,“锐锐,你想跟外公下棋啊?”   “嗯,想!”   “好,那外公今天就好好跟锐锐下下棋!”   慕容沣本没把握锐锐能坚持多久,他也就想借机跟岳父套套近乎、说上两句话。谁知道,棋子往那儿一摆,锐锐还真迷上了,坐那儿一动不动地认真学起来了。   几轮下来,在妈妈怀里静静观棋的悦悦也坐不住了,从妈妈的怀里跳下来,往棋桌上一趴,嘴上嚷嚷着:“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尹老爷高兴地把外孙女揽过来:“来,悦悦,外公来教你。”   随知悦悦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一会儿便挣脱出来,跑到对面,往慕容沣身上一靠:“我要让爸爸教我!”   尹夫人便奚落尹老爷:“你看,还是跟人家爸爸亲吧!你要是再天天绷着个脸,可更没人理你了!”   尹老爷也不在意,冲锐锐招招手:“来锐锐,你来外公这儿,让外公来教你。”   已得承州军政界下棋高手慕容沣点拔的锐锐,于是又转投乌池工商界对弈老手尹楚樊的门下,这势必要造就一个文武双全、中西合璧的新一代围棋手啊!   可悦悦好歹也是优良基因的结合体啊,上来就带着花木兰的气势:“爸爸,我们一定要把哥哥和外公打败!”   一时间,父女合体对弈爷孙组合,黑白交战,好不热闹!下的人认认真真,教得人全情投入,看得人更是浑然忘我。以至于,老妈子过来请示什么时候开饭,尹夫人才发现这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等吃过晚饭,碗筷一收,两个孩子便又嚷嚷着要下棋,于是慕容沣和尹老爷又坐下来指导他们,一直到九点多钟,才被静琬强行收了棋盘。   慕容沣尴尬地站起来,对静琬说:“那静琬你带孩子们去睡吧,我回司令部了。”其实,他不想走啊,可现在尹老爷和尹夫人在家,他自己不好意思留了。   他这样一说,静琬也不好意思留他了。但还没等静琬开口,悦悦便好奇地问:“爸爸,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睡?”   锐锐也紧跟着问:“爸爸,你去司令部干嘛呢?也带我去好不好?”前两天慕容沣带他们拐去司令部处理了一档子公事,小家伙对那儿还好奇着呢。   慕容沣弯下腰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爸爸明天再带你们去好不好?现在你们先跟妈妈去睡觉。”   尹夫人看看静琬红着的脸,就替她开了口:“现在也不早了,跑来跑去的,多不方便呀!家里也有地方住!静琬,你去安排他住哪里都行!”   “不用了,妈,我还是回去吧。”   “家里有的是房间住,让静琬带你去就行了。我跟你爸现在也累了,得赶快休息了,就不管你们了。”尹夫人不由分说就把他们两个连带两个孩子一起推了出去。   静琬出了堂屋,也不管慕容沣,拉着两个孩子径直回了房间,还没走到床边,慕容沣便也跟了进来,在后面插上了房门。   静琬边帮孩子脱衣服,边嘲笑他:“你不是回司令部嘛!跟过来干什么!”   “呵呵,这是妈妈的意思。”慕容沣涎着脸,往床上一坐,鞋子一脱,盘起了腿。   “你管妈妈说什么,你自己想回就回嘛!”   “谁说我想回了?不就是做做样子给爸爸看的嘛!”   “你!真看不起你这样!”静琬只顾跟他拌嘴,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俩孩子,现在已是闭着眼睛歪在那儿,任由妈妈折腾了。   慕容沣也伸手过来帮忙:“呵呵,被你看不起也好过被那些侍卫们看不起吧!我现在要是一回,他们心里该不知怎么想我了!”   “那妈妈要是不说,你不是还得回!”   “我知道她肯定会说!”慕容沣把换了睡衣的俩孩子往里面的被子里一放,还特地把他们连人带被子往里面又挪了挪,然后,猛一回身,连扑带抱地把坐在床边的静琬弄到了床上,“她哪舍得让她的女儿做织女呀!”   “你!”静琬虽红了脸,可也忍不住笑了,“呵呵……”   “呵呵……”她笑,他也跟着笑。美人在怀,哪能不笑呢!   “不许你乱讲我妈妈啊!”   “我哪儿敢啊?唉,我在你们家,可是地位最低的那一个。”   “哪有?我看我妈对你可好了。”   “呵呵……”   “你还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不是。我想到一句话,呵呵……”   “什么话?”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你就别臭美了!”静琬狠狠地往外点了点他的额头,他自己又弹回来,狠狠地压在她的脸上。   “起来!我要睡觉了!”静琬死劲儿地把他推开,坐起来准备脱外衣。   他又伸过手,一把把她按回到床上:“我给你脱。”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没事。你看他们两个现在睡得像个泥胎儿似的。”慕容沣说着探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又低下头去,“我们轻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第二天一早,天刚微亮,静琬便醒了,刚打算起身,便被慕容沣给抱住了,紧接着他从头到脚都紧紧地贴了过来。   “你干嘛?放手,我要起床了。”   “这么早起来干嘛?再睡一会儿。”   “不早了,你也赶快起来吧。”   他闭着眼睛不松手也不吭声,她便去掰他的手,她越掰,他便抱得越紧,口中不住嘟囔着:“让我再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   她没办法,在他怀里静静地呆了约摸半个钟,又开始挣扎起来:“我跟你说,爸爸妈妈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起床了,你还好意思赖在这里。”   他无奈地放开她,懊恼地说:“静琬,回头你跟妈妈说一下,我们先回承州,等过阵子,再来看他们就行了嘛。”   “要回你就回嘛,谁拦着你了吗?爸爸不是还在天天问锐锐,你没事可忙了吗?你直接说你有大事要处理,就可以回去了嘛。”静琬明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跟他一起走,却偏要故意整他。   “静琬,你明知道,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回去。”   “那你等下吃早餐的时候,就跟我妈说,你要回承州,看她舍不舍得让我当织女喽。”静琬起身到梳妆台前梳起头来。   “呵呵……”他笑笑,支起头看着静琬,“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她一时又舍不得女儿舍不得外孙,我就得孤零零一个人回承州了。”   “那你总得回承州吧。”   “不管。反正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静琬边拢着头发边走到床前,看着他:“那我现在要走了,你还不起来!”   他一下子又缩回被窝,拉起被子捂在嘴巴鼻子上,眼睛则看着她:“不起来,这被窝里可到处是你昨晚的气息,我得赖一回床,好好地回忆回忆。”他微闭了双眼,陶醉地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看着静琬,“静琬,快五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呢?锐锐和悦悦真是你生的?”   静琬又羞又恼,作势要打他。   他则更加放肆了:“你看你,一起床就翻脸不认人了!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嘘!”静琬吓得赶紧探头看看里面睡着的俩孩子。   慕容沣也探过头去看了看他们,又缩回去:“这两个小东西,睡得可真死,被卖了都不知道。不过,也真碍事得很,不行,今晚我得想办法让他们跟妈妈去睡!”   “你敢!我跟你说,今天晚上你不许再碰我!”静琬说完便急急地转身出门。她嘴上虽硬,心里却虚得很呢。再让他说下去,她真要羞得不敢出去见人了!当下只好赶快逃离犯罪现场。   他看着静琬的背影得意地笑着,等静琬关了房门,他才翻了个身,看着躺在里面的两个碍事的小家伙,心里却真的开始回忆起,他跟静琬昨晚战战兢兢编织的二人世界了。   “爸爸,你睡着的时候怎么也在笑呢?”他太陶醉了,以至于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都不知道,更没有察觉悦悦什么时候钻进他的被窝了。   他笑笑,伸手圏住女儿:“悦悦你什么时候醒了?”   “我跟哥哥醒了好久了,我们就一直趴在这里看着爸爸笑。”   慕容沣朝里看了看,果真见锐锐趴在那里看着他们,他伸出一只手,朝锐锐头上一摸:“过来,儿子。”   锐锐应声哧溜一下也钻了进来,问道:“爸爸,你在笑什么呢?是不是梦到吃好东西了?”   “呵呵……”慕容沣一下子被儿子问乐了,也不多加思索,脱口而出,“爸爸是梦到吃好东西了。”   “那爸爸你梦到吃什么好东西了?”锐锐继续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梦到吃榛子酱蛋糕了!”悦悦抢着替爸爸回答,很显然,榛子酱蛋糕是她心目中最好吃的美食了。   慕容沣一下子更乐了,悦悦的这句话,一下子让他想到,他深更半夜驱车数百里,带着静琬去承州吃蛋糕那一回。哎,那时他打死也没想到,不光是他跟静琬,还有这两个小家伙呢!现在想想就气静琬,要是她早跟他说了,他都不知可以隔着肚皮跟两个小家伙说多少话了!想到这里,便平躺起来,把两个小家伙抱到身上,问道:“悦悦,你是不是想吃榛子酱蛋糕了?”   “嗯,想!可是我昨晚也做梦了,我就没有梦到。”悦悦皱着眉头说。   “爸爸,我也想吃了。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承州去吃蛋糕呢?”   “呵呵……”儿子这样一问,更让慕容沣乐了!冲儿子额头上猛亲一下,大声夸道,“锐锐真是爸爸的好儿子!”又见悦悦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盯着自己,也赶紧在她脸蛋上补上一吻,“悦悦也是爸爸的好女儿!你们都想吃承州的榛子酱蛋糕了?那你们想不想姑姑啊?”   “想。”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说。   “那你们就告诉妈妈,你们想吃榛子酱蛋糕了,你们也想姑姑了。”   “嗯,好!”   “不过,你们可不能跟妈妈说,是爸爸让你们跟她说的。”   “为什么呀?”   “因为爸爸跟妈妈说过了,妈妈不答应。那你们要是告诉妈妈是爸爸让你们说的,那妈妈就会以为你们是替爸爸说的,肯定也不答应。你们要是说是自己想的,那妈妈就相信你们了。妈妈那么疼你们,肯定会答应你们的。”   “嗯,好,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说出爸爸的。”悦悦甜甜地冲慕容沣笑道,锐锐在旁边也不住地点头。   “好!那我们穿衣服起来吃早餐好不好?”   “嗯,好!”   慕容沣奸计得逞,立马雷厉风行起来。坐起来火速穿好自己的衣服,又火速帮两个孩子穿好衣服,然后带着他们火速地下床洗脸刷牙,不到一刻钟,便把两个孩子带到了前院。   尹夫人正陪着尹老爷在前院散步呢,一看到他们,便高兴地打招呼:“锐锐悦悦起来了?”   “嗯,我们跟爸爸一齐起来的!”两个小家伙语调一致地大声回答着,嗓门儿那个大呀!   慕容沣就纳了闷儿了,没人给他们喊一、二、三开始呀!两个孩子这响亮的一句话立马让他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叫了声“爸、妈,早。”他当然得尴尬了!昨晚没人赶他呀,是他自己假惺惺要走的,没走成也就算了,尹夫人不是说让静琬给他安排个房间吗?可孩子们的话明显是告诉岳父岳母,他是跟静琬共处一室的呀!   “嗯,早。”尹夫人也尴尬地应着,“那我们准备吃早餐吧。”   大家往餐桌上一坐,悦悦看着上面摆的鸡蛋、包子、白粥和几样小菜,便冲静琬说:“妈妈,我好想吃榛子酱蛋糕啊。”   “我也好想吃!”锐锐也附和道。   慕容沣在心底乐坏了!他没想到两个宝贝的办事效率会这么高!   “你们想吃,等下吃了早餐,就让爸爸妈妈带你们去外面吃!”尹夫人乐呵呵地回着俩孩子,又转头问静琬,“以前你在家里,也没听说你什么时候吃过,咱们这里西餐厅有吗?”   “没有!我们前几天跟爸爸和妈妈去了好多西餐厅,那里都没有榛子酱蛋糕。我们就点了其他蛋糕,可是都没有榛子酱蛋糕好吃。”悦悦抢着答道。   “只有爸爸家那里才有。”锐锐补充道。   “噢?这个榛子酱蛋糕这么稀罕啊?连咱们乌池都没有?”尹夫人疑惑地看向静琬。   静琬点点头:“算是承州的一个特色吧。”    “那你回头就收拾一下,你们全家赶快回承州好了。别让我的两个外孙可怜的连想吃个蛋糕都吃不到!”   “妈,他们也就是一时兴起,一会儿就忘了。”   静琬这样一说,悦悦就马上强烈抗议道:“我忘不了!我天天想吃!”   “好,那悦悦赶快吃饭,等吃完了饭,让妈妈带你们回承州吃榛子酱蛋糕。”尹夫人赶紧安慰着外孙女。   “妈,你怎么什么都答应她呢。”静琬嗔怪着妈妈,又转头冲悦悦说,“等下妈妈带你们去外面吃水果蛋糕,或者巧克力蛋糕,或者香草蛋糕,你们想吃什么就挑什么。”   “可是我们还是想吃榛子酱蛋糕。”悦悦依然固执地嘟囔着。   “静琬,你呀什么也别说了,今天就回承州吧。再说,沛林在这里也呆了好些日子,也得回去处理公务了吧。”尹夫人劝着静琬,其实就是孩子们今天不提承州的蛋糕,她也打算今天跟女儿说回承州的事了。   “回吧。”尹老爷突然清了清嗓子,从喉咙里挤出这低沉的两个字,算是给这一场小争执做了个总结陈词。   慕容沣只是在尹夫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时,抬起头冲老太太笑笑,其他时间都在不出一声地吃着早餐。有女儿儿子出阵,他是打定主意要三缄其口,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幕后元帅了!看起来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争论着他的身家命运呀,却殊不知,是他在背后操控着大家的嘴巴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那些侍卫们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在心底怀疑,这还是那个走路都带着风、说话都差不多要掀了屋顶的四少吗?要是再让他们知道,这四少为了让老婆跟着自己回家,在背后耍的这些小心机,那肯定不知道要暗暗地怎么笑话他了!   吃了早餐,尹夫人便拉着静琬去后院:“走,静琬,妈跟你一起去收拾行李。”   “妈!要这么急嘛!再说,他也可以带孩子们先走嘛。我留在这里再陪你们一些日子。”   “静琬,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看呀,你要是不走,他呀,就没有走的意思。”   静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尹夫人接着说:“你爸现在也就是按时吃药就行了,也不需要人跟着照顾了。再说家里有这么多下人,还能委屈了他呀。你就听话,赶快跟他回承州吧。要不然,你看看,他天天围着你爸爸转,你爸爸这个人呢,心里呢高兴得很,可面儿上啊还是转不过来。你们要是一走啊,你爸爸也就自在了。”   妈妈这样一说,静琬也只好同意了:“那我们先回去,等过些日子就回来看你们。”   “反正你们坐车也方便,什么时候想来就来,但就是不要在这里天天住着。”   “妈,我们在这里住着就招你们烦了?”   尹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女儿:“爸妈就是希望你们幸福啊。你们才刚刚和好,爸妈可不想在中间碍事。”   等锐锐跑回客厅向慕容沣汇报,外婆和妈妈在收拾东西,说一会儿就回承州,慕容沣心里乐开了花儿,面子上却不动声色。他不想跟尹老爷在这儿尴尬地坐着,想拉过来锐锐一起坐,可这锐锐一汇报完,就甩一甩胳膊跑走了。他只好又坐回去,对尹老爷笑笑:“嗯,爸,要不您跟妈也跟我们一起去承州吧。”   尹老爷尴尬地咳嗽两声,勉强开口:“不用,我们老了,也不想离开家。”这回终于不说谁谁的爸爸了,因为俩孩子都没在场啊!看来呀,要治治尹老爷拉不下面子这个毛病,就得多给他们翁婿两个制造点儿单独空间。可惜呀,静琬和尹夫人到现在都没有吃透这个理。   “那我们过几天,就回来看您和妈妈。”   “嗯,好。”尹老爷模糊地答应完,就赶紧拿起烟袋锅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回承州的路上,俩孩子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上时不时就要欢呼一会儿,可以很快见到姑姑了!可以很快吃到榛子酱蛋糕了!欢呼完了,就趴窗口上向外看会儿,看得困了就趴爸妈腿上睡会儿,睡醒了就接着再欢呼。幕后大元帅慕容沣当然更高兴,可他的高兴呀,都牢牢地藏在心底呢!要高兴就回到家里抱着静琬高兴去!他可不能在这大功告成的节骨眼儿上被沈家平和司机给笑话!   吃了早餐从乌池出发的,到了承州已是华灯初上,刚刚过了吃晚餐的点儿。于是,一家四口也不回家,直奔蔷薇木而去。要说有些事啊,可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当年,蔷薇木可是慕容沣和静琬第一次假扮情侣约会的地方,当时谁都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成为情侣。如今,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又走到了一起,他和静琬回到承州的第一个场所居然又是蔷薇木,所不同的是,现在多了两个小家伙,他们爱情的结晶。   门口的侍应生还是当年的侍应生,当年,他可不止一次看到督军挽着一个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贵宾区,还有一次,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可是在此后将近五年的时光里,他再也没有见到督军和那个佳人光临过。如今,还是督军,还是那个佳人,所不同的是两人怀中都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侍应生的脸上流露出由衷的喜悦,恭敬地说了一声“督军,夫人,请。”一场惊世骇俗的离婚官司,让承州城无人不晓,曾经有那样一个佳人,离家去国,追随督军南征北战,成就过一段木兰佳话,也成就过一段金玉良缘。然而丛兰欲秀,秋风败之,此后多年,佳人命途多舛,流失失所。大家在为佳人的离去感伤之时,无不在期盼着佳人的回归。   还是老位置,四方桌,他们相对而坐,两个孩子也在他们旁边相对而坐,一会儿功夫,四份独具匠心又造型各异的榛子酱蛋糕便被端过来了。   悦悦骨碌着眼睛看着侍应生把蛋糕一个一个地放到大家面前,等侍应生一走,便冲慕容沣甜甜笑道:“爸爸,你那个蛋糕好好看啊。”   被女儿吹捧着,慕容沣当然是开心得很,特地把自己的跟女儿的比较了一番,才笑眯眯地冲悦悦说:“爸爸这个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更好看、更好吃,你要不要跟爸爸换一换?”   “呵呵……我想。”悦悦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好,那爸爸就跟你换。”慕容沣把自己的和女儿的交换了过来,又看着女儿吃了几口,才接着问,“好吃吗?”   “嗯,好好吃!”   “锐锐,你呢?觉得好吃吗?”   “嗯,特别好吃!”   问完儿子、女儿,慕容沣又催促也在看着俩孩子的静琬:“静琬,你也赶快吃呀!好好尝尝他们做的有没有比以前有进步!”   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都美美地吃起来,慕容沣才自己低下头,往嘴里捥了一口,入口即化的感觉又带着浓浓的榛子香,忍不住让他赞叹一句:“嗯!确实比乌池那些蛋糕好吃!”   “爸爸,有你梦里的好吃吗?”悦悦好奇地问道。   慕容沣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笑着回答女儿:“都好吃,不一样的感觉。”   “哦,我好想跟爸爸一样,做梦的时候都能吃到蛋糕。”   “呵呵……”慕容沣无奈地看着女儿,又抬眼瞟了一下静琬,不出他所料,静琬果真在疑惑地看着他们,他赶紧又做起知客,“静琬,快吃啊!”   “什么梦?”   他心虚地笑笑,简单地回答她:“就是一个梦,没什么。”   静琬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心虚,转头问悦悦:“悦悦,爸爸做的什么梦?”   悦悦的小脑袋瓜转得也是相当快地,立马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也发现爸爸不想告诉妈妈,而自己现在能够吃到蛋糕,可是多亏了爸爸的主意,她必须得跟爸爸站在一条阵线上,当下笑眯眯地看着妈妈:“呵呵,我不能说,这是我跟爸爸的秘密。”   女儿这样说,让静琬更不甘心了,转头又问锐锐:“你知道吗?”   锐锐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也不能说。”他可是比妹妹的嘴巴牢靠多了,说好的事情那就是守口如瓶,绝对不干说漏嘴的事儿!   很明显,在某一件事上,他们三个是联合起来把她给孤立了。静琬气恼地瞪向慕容沣,慕容沣却好像很无辜的样子,冲她绷着嘴,摇摇头又耸耸肩。这让她更恼火了:“你背着我又做了什么?”   “我哪敢啊?你不要每次都怀疑我好不好?再说,他们一天到晚都跟你粘在一起,我有机会吗?”   “你怎么没机会了?早上的事,你是不是幕后主谋?”   “早上什么事?”   “你!你居然还在这里装!”   “静琬,你真冤枉我了!我吃早饭的时候,还一直在心里琢磨怎么跟妈妈说,让他们跟着妈妈睡呢,都没留意到你们在那里说些什么!”   “慕容沣,你就继续装吧,我还不知道你!你一个大男人,做梦吃蛋糕?你也就骗骗他们!”   静琬的后半句不禁让慕容沣丢下了叉子,双手捂着额头在那儿笑个不停,好半天才收敛一点,对静琬说:“我们先吃蛋糕,回头我再告诉你好不好?”慕容沣又左右看了看,见两个小家伙都在看着自己,也赶紧催促他们,“锐锐、悦悦,你们也抓紧吃了,吃完了,我们就回家。”   “嗯。”“嗯。”两个小家伙都低着头吃起来。   可慕容沣自己显然还没乐够,也不再拿起叉子,单手支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们吃。   静琬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你让我们吃,你自己怎么不吃?”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扣着桌子:“还是梦里的蛋糕好吃,我等着回去吃梦里的蛋糕。”见静琬用眼捥他,他不禁又笑起来。   悦悦却突然开了口:“爸爸,我今晚要挨着你睡。”大概小家伙是觉得挨着爸爸睡,说不定也可以做梦吃到蛋糕了吧。   慕容沣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静琬倒抢了先:“悦悦,你和哥哥今天跟妈妈睡,我们都不要理你爸爸。”静琬显然是气他刚才的得意,存心要把孩子们拉拢回来。   “不,让哥哥跟你睡,我想跟爸爸睡。”   锐锐马上说到:“那你以后就天天跟着爸爸,不要再跟我抢妈妈!”   悦悦也倔强起来:“不抢就不抢!”   慕容沣听着心里就更苦了,看着气势汹汹地坐在那里的女儿,心里不住地想着,完了,完了,今晚是甩不掉她了!   悦悦转头见爸爸正看着自己,又扭回头冲哥哥补了一句:“你以后也不要跟我抢爸爸!”   “好了好了,你们赶快吃了,要不吃,我们就要回家了啊。”   静琬这样一说,两个小家伙便赶紧低下头吃了起来,慕容沣也心不在焉地低头往嘴里捥着。   静琬看着低着头吃东西的三个人,不禁在心里忐忑起来。督军府她不是没去过,也不是没住过,可那都是从前他们假扮情侣互相利用的时候。自从跟他结了婚,她就再没有机会去过。如今,他们之间又经历过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她真的做不到坦然又自然地走进督军府,她也不知道府里的那些下人们会怎么看她。倒不是说她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她就是莫名地有些心慌。   等车子在督军府大厅前停了下来,慕容沣先把两个孩子抱下了车,又回过身来拉静琬,却见静琬绞着手坐在那里,显然是有些局促不安。他了然于心,一弯身坐回车里,抚着静琬的肩膀:“静琬,不用担心,有我呢。你以后啊,可是这里的女主人,要拿出女主人的气势来。”   “呵呵……”静琬冲他笑笑,把手伸给了他。   他拉着静琬从车里下来的那一刻,三小姐带着管家和几个下人也从里面奔了出来,笑吟吟地说道:“沛林啊,你可算把我的弟妹给接回来了。我这两天都在家里寻思着,你要再接不来,我要亲自去接了呢。”   慕容沣揽着静琬的腰,在三姐面前站定,冲三姐笑笑,又冲静琬笑笑。   “三姐。”静琬冲三小姐腼腆地笑笑。   “哎哟,静琬如今见了三姐也学会脸红了。”三小姐打趣着静琬,又回身冲管家几个人说道:“你们还不向夫人问好。”   几个人赶紧毕恭毕敬地说道:“夫人好!”又冲慕容沣点头哈腰,“督军。”   “姑姑!”“姑姑!”两个小家伙已经一左一右拽住了三小姐。   “嗯!你们有没有想姑姑呀?”   “想了!” “我今天早上还想姑姑了呢!”   “姑姑也天天想你们呢!”三小姐说着拉起两个小家伙的手,又冲静琬道,“静琬,我们赶快进屋吧。”   一进大厅,三小姐便冲慕容沣说:“沛林,你这些日子不在家,我就自作主张把这府里的上上下下重新装修了一遍。你呀,可别嫌三姐糟蹋你的钱啊!”   “三姐,看起来比以前温馨多了,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沛林,你有看房子吗?我看你一下车眼睛里就只有静琬。”   “哪有啊?三姐!”   “反正啊,你现在眼里是只有老婆和孩子,我看三姐呀,是瞎忙活了。”三小姐嗔怪着四弟,又过来拉着静琬,“不管他看不看在眼里了!我反正啊也不是专门为他装修的!走,三姐带你四处转转,看看这些装修你满不满意。”   三小姐拉着静琬在楼里走马观花地转起来,慕容沣则拉着两个孩子一路跟着。几个人各司其职:三小姐负责解说,静琬负责腼腆地笑,慕容沣负责观察静琬,两个小家伙负责欢呼。   等到了慕容沣的卧室,三小姐还没来得及开口,慕容沣便惊呼:“三姐,这还是我的房间吗!”   三小姐也不理他,跟静琬详细介绍起来:“静琬,这个卧室啊,我可是上到吊顶下到地板全换了!连墙上的壁纸、窗户上的窗帘都换了。你看这衣柜、衣架、梳妆台、沙发、茶几,还有这张床以及床上用品,全都是刚订制的最新款!还有咱们现在脚下踩着的地毯,你看多厚实多软和呀!图案又漂亮!不行,回头我得把我的房间也换成这种地毯。”   “三姐,您真费心了。”静琬不好意思地笑着。   “费什么心呢!三姐在家里也是太闲了!就想着找点事做!静琬,你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尽管换新的,别替四弟省钱!”这三小姐说得很轻松,可实际上确实是费尽心思了,生怕尹静琬住进来后心里有阴影,不仅把之前伺候程谨之的下人们全都辞退了,还把整个督军府里里外外都装修了个遍,那些个贵重家具,不管是刚买了三天还是两天,统统扔掉!可乐坏了那些有机会往家里捡高档二手货的下人们!   “三姐,你要是跟静琬联合起来这样花钱,我看我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怎么!我还没花你的钱,你就心疼了?”静琬狠瞪慕容沣一眼。   “不敢不敢。你们以后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慕容沣赶紧巴结着。   “这还差不多!”静琬说着慕容沣,又回头拉着三小姐的手,“三姐,我很喜欢,真的太谢谢你了!”   “静琬,你喜欢就好。但就是不知道咱们悦悦喜欢不喜欢?”众人向两个孩子看去,但见两个孩子已经在床上蹦得是不亦乐乎了。   “悦悦,姑姑问你喜欢不喜欢这里呢?”静琬走过去把悦悦拉住。   “喜欢喜欢很喜欢!”悦悦眼睛一闭,边说边甩头,狠狠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欢喜之情,然后又睁开眼睛,看着坐过来的姑姑,“姑姑这张床好大好软呢!这个被子也好大!我跟爸爸妈妈和哥哥可以盖一张被子睡觉了!”   “呵呵……”三小姐高兴地摸摸悦悦的头。   站在旁边的慕容沣还不死心:“悦悦,你不是天天想姑姑吗?晚上不想跟姑姑去睡吗?”   “嗯,我今天要跟爸爸妈妈睡,明天再跟姑姑睡吧。”   “你跟爸爸睡,我跟妈妈睡!”锐锐的脑袋从姑姑的背后探了出来。   “我要跟爸爸睡,也要跟妈妈睡!”   “你刚才还说不跟我抢的!”   “可是可是,”悦悦略一停顿,显然是小脑瓜在飞速地运转筹谋着,“可是这张床这么大,我挨着爸爸,你挨着妈妈,我们盖一张被子还不好吗?”   “哦,那好吧。”   两个小家伙一达成协议便又手拉手蹦起来。   三小姐慈爱地看着他们,又冲静琬和慕容沣笑笑:“以后哇,咱们家可就热闹了!”   静琬苦笑着,不断地摇头。   慕容沣更是一副头痛的表情:“三姐,这床垫经不起他们天天这么蹦吧?对了三姐,你有给他们准备卧室吗?”   “沛林,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操心家事了!”三姐莫名其妙地看着慕容沣,“他们还这么小,肯定不愿意自己睡了,你们要是嫌碍事啊,以后让他们跟着我就行了。再过一两年,把我卧室旁边那两间收拾出来给他们当卧室就行了。”   “三姐,你想得可真周到!”慕容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   “好了,你们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再好好聊聊。”三小姐站起来冲静琬告别,又低□□问两个孩子,“你们真不跟姑姑去睡吗?”   两个孩子都停下来果断地摇摇头。   三小姐一走,俩孩子又接着蹦跶起来。   静琬看着他们玩了一会儿,便走到衣柜前,打开下人拎上来的行李箱,往衣柜里归整衣物。还没放两件衣服,便被慕容沣从后面给猛得抱住了。   她一回头,他的吻便下来了。   “干嘛,小心被他们看到。”   “他们看不到。”慕容沣刚嘟囔完,便听悦悦喊道:“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呢!”   慕容沣泄气地回头看着他们,静琬轻轻地推开他:“你去陪他们玩吧,让我整理一下衣服。”   “你现在可是慕容夫人,这些事情哪用你来做!明天让那些下人来收拾就行了。”慕容沣不由分说拉着静琬坐回床上,他自己往床头上一靠,又伸手一揽,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不想假手于人。”静琬说完,又转头看向他,“沛林,以后由我来亲自照顾你的日常起居和一日三餐,你不会嫌弃吧?”   “呵呵,你必须照顾我的日常起居。不过,一日三餐嘛,你好好陪我吃就行了,下厨房就不必了。”   “你嫌我做的菜不好吃?我可是练习了快五年了呢,不会那么差吧?你看锐锐悦悦,哪个长得不是白白净净的!”   “白白净净那是因为遗传爸爸的好基因!跟你连州的那些青菜豆腐可没多大关系!”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嫌弃我只会做青菜豆腐!”静琬赌气地扭回头,重重地靠回到他的胸膛上。   “我哪敢啊?我只是舍不得这双手再沾上一滴阳春水。”慕容沣轻轻抚摸着静琬的一双手,又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静琬,那天爸爸在医院里说得那些话,我听了真的很难受。我曾经说过,要把整个天下都捧到你面前,可在这整个天底下,我却独独负了你一人。这些年,真的是委屈你了。谢谢你留下了他们,又把他们带得这么好。”    “你知道就好!以后啊,记得对我们娘仨好就行了。”   “应该不止你们三个吧?”   “怎么?难道你外面还有人?”静琬又转回头瞪着他。   他赶紧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还得再给我生个宝贝,不行,两个,至少两个。”   “呵呵……”静琬一下子被他说乐了,但转瞬又收起了笑容,“不行,光他们两个我就够累了,不能再生了。”   “你放心,我养。你以后只需要做我的督军夫人就行了,其他都不用操心。”   “你说得好听!那你知道你现在该干什么嘛?”   “静琬?不用这么急吧?我想再过一两年等我们过够了二人世界,再要个也不迟!再说了,你看看,这两个小家伙霸在这里,我们就是现在想也……”   “你!你想哪去了!你、你真不要脸!”   “静琬,我又哪里说错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   “静琬,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你提醒一下我好不好?”   “好。你看,现在都几点了,他们还在这里玩着!”   “那你是现在让我哄他们睡觉?还是,把他们送到三姐那里?”   静琬真的被慕容沣气得是快没脾气了,无奈地说:“你不是说要养他们吗!他们睡觉前要干什么!”   “哦!洗澡!他们还没洗澡呢!静琬,你应该直说……”慕容沣这会儿才恍然大悟,话说半句见静琬瞪着自己,立马改口道,“你放心,我这就带他们洗澡去!”   “那我不管了。”   慕容沣点点头,但眼珠又转了转,把脸贴过去:“他们你可以不管,但我,你必须管,慕容夫人。”   静琬恼羞地向他拍去,却被他笑嘻嘻地一把抓住:“夫人息怒!我得赶快带这两个碍事的小家伙去洗澡了。”   可两个孩子蹦跶地正欢,谁也不想去洗。慕容沣没等他们抗议多久,硬是一个胳膊夹一个强行把他们掳到浴室去了。等慕容沣把他们往放好水的浴缸里一丢,刚刚还赌气撅嘴心生怨念的两个小家伙便又欢呼雀跃地拍起水花儿来了。   静琬捺着性子在床头上靠了半个多钟头,还没见他们出来,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也向浴室走去。走进去一看,好嘛!这还是洗澡吗?简直是在打水仗啊!慕容沣每向俩孩子身上撩一下水,俩孩子就各向他身上撩两下水,两相对比,四比一,又是光身的不怕穿衣服的,慕容沣完败!这身上、地上全是水!   静琬看着慕容沣湿漉漉的一身都替他难受!可他自己还很享受的样子,见静琬进来,便笑嘻嘻地问:“静琬,我不是说不用你操心嘛,你怎么进来了?”   “我要不进来,你能给他们洗到明天!”静琬数落着他,又转过头说俩孩子,“你们怎么不好好洗澡呢!不想睡觉了?”   “我们不困!我们想跟爸爸玩!”   “你们看你们把爸爸身上弄成什么样子了?不要再闹了,赶快洗好出来睡觉。”   “哦。”两个孩子被妈妈一说,便不再胡闹,站在水里任由爸爸“上下其手”。   “静琬,我真佩服你,你一说,他们就听话不闹了。可我一说,他们会闹得更欢。”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回事。还说你养,你养出来的孩子还不都要反了天了。”   “呵呵,放心,他们顶多在浴缸里反一下天,挺好的。”   “好了,不用再洗了,把他们抱出来吧。”   慕容沣把俩孩子从浴缸里抱出来,跟静琬一起给他们擦干身体、穿好睡衣,然后拍拍他们的脑袋:“赶快出去吧,在床上玩一会儿就睡觉啊。”俩孩子嗯嗯两声便飞奔出去。静琬也跟着他们往外走,走到浴室门口,又回头对跟着的慕容沣说:“你不用跟出来了,看你现在身上成什么样子了,也赶快洗洗吧。”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便被慕容沣猛得拽了进来,随即浴室的门被他“砰”地一声一脚踹上,紧接着“咔嚓”一声被他从里锁上。   “你干什么?”   他一把抱住她,把嘴俯到她耳边,呢喃一句:“我们一起洗。”   “孩子们还在外面!”   “他们会自己玩。”   “就他们两个!”   “丢不了。”   ……   等他们从浴室里出来,慕容沣从内到外都乐开了花!这两个小家伙,还信誓旦旦地一个要挨着爸爸,一个要挨着妈妈!现在呢,一个床头、一个床尾,一个被子里、一个被子外,早睡得东倒西歪了!看来,他今晚又可以美人在怀了。   “你笑什么?”   “赶快把他们抱进被窝,我等下告诉你我吃蛋糕的那个梦。”慕容沣笑嘻嘻地往前推着静琬,全然忘了他刚才还在说自己负责养孩子这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慕容沣嫌在岳父家不能抱着静琬一起赖床,可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地盘,才发现还是不能如意。这不,一大清早,他跟静琬还在抱头大睡,便被两个小家伙给吵醒了。醒就醒了吧,反正昨晚是给两个小家伙另起的一个被窝,他们闹他们的,或者干脆到外面闹去,他们只管睡他们的就行了。可是两个家伙哪肯放过他们?两个人在一边闹得无聊了,就过来闹他们。他们都闭着眼睛装睡,可小家伙们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拨拨他们的眼睛,捏捏他们的鼻子,摇摇他们的脑袋。见爸爸妈妈还是不怎么搭理他们,兄妹俩就掀起他们的被子硬是挤在了他们中间。   慕容沣无奈地睁开眼睛跟他们说:“你们去看看姑姑起来了没有?”   锐锐马上答道:“姑姑肯定起来了,她每天起得很早!”   “那你们去找姑姑玩吧。”   “不,我们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玩!”   见爸爸妈妈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悦悦就开始揉慕容沣的脸:“爸爸,快起来了!快起来了!”   锐锐也开始摇静琬的肩膀:“妈妈,快起来!快起来!”   两个人被折腾得没办法,终于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   等一家四口洗漱完毕来到一楼客厅,跟坐在那里的三姐打完招呼,三姐便笑吟吟地问他们:“你们前段时间肯定累坏了,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静琬苦笑道:“跟着两个孩子,哪能睡得了懒觉。”   慕容沣更是愁眉苦脸:“三姐,你今天赶快把他们两个接管了吧。他们一大早闹得我跟静琬想多睡会儿都不行!”   三姐笑着点点头,又冲两个孩子道:“锐锐、悦悦,从今天开始你们得跟姑姑睡了啊。”   锐锐点点头嗯了一声,可悦悦却不答应:“我今晚还要跟爸爸妈妈睡,我要挨着爸爸睡。”   慕容沣赶紧接口:“悦悦,你昨天不是答应今天要跟姑姑睡的吗?”   “明天吧!”   什么?这不是要明日复明日的节奏吗?慕容沣下决心一定要纠正女儿:“悦悦,你昨天答应了姑姑,可不能反悔啊。”   “可是我昨天说要挨着爸爸睡,可我也没有挨着爸爸睡啊。我今天必须挨着爸爸睡。”   “爸爸昨天是想挨着你睡啊,可是爸爸洗澡出来,你就已经挨着哥哥睡着了。”   慕容沣正得意自己的倒打一耙,可女儿接下来的一句让他傻眼了:“那我今天晚上一定要跟爸爸一起睡着。”   静琬拍拍慕容沣的肩膀:“好了,你争不过她的。”   三姐也打趣道:“沛林,你就别身在褔中不知福了,再过几年,你想让她粘你说不定都不粘你了。再过十几年,你这个爸爸更得靠边站了。”   慕容沣一把抱住悦悦:“我可舍不得我的宝贝女儿长大!”   一时间,大家都相互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静琬问三姐,“三姐,您吃过早餐了吗?”   “等着你们呢!”   “三姐,下次不用等我们了。”   “以后啊,想让我等你们我都不等你们了。可今天这顿,我必须跟你们一起吃。”   等吃了早餐,静琬跟三姐带着孩子们又坐回客厅说话,慕容沣也跟着坐了过去。   静琬和三姐聊了好一会儿,见慕容沣还坐在那里,便诧异地问:“沛林,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你这么多天不在承州,不用去处理公务吗?”   “没什么要紧事。我给家平他们放了几天假,也是趁机给自己放假。我要好好在家里陪着你们。”慕容沣冲静琬耸耸肩,又转头问锐锐和悦悦:“你们想跟妈妈去哪里玩?爸爸带你们去!”   “去花园!”“去树林!”“去骑马!”“去看电影!”“去街上玩!”“……”小家伙们开始头脑风暴。   “好好好,你们不用争,我们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好!那爸爸我们快走吧!”孩子们的行动力就是快,刚一说好,就马上来拽慕容沣。   慕容沣也不使力,由着孩子们把他拽起,向外走了两步,见静琬还坐在那里,就问孩子们:“你们不管妈妈了吗?”   锐锐就赶快撒了他的手过来拉静琬,静琬边站起来,边冲仍在那儿坐着的三姐道:“三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三姐笑着摇摇头:“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人都嫌碍事,我可不敢去凑这个热闹。”   慕容沣讪讪地笑道:“三姐,你现在也会取笑我了!”   三姐没理会他,站起来拍拍静琬的手:“静琬,你快跟他去吧。趁他现在有时间,让他好好陪着你,说不定哪天又要早出晚归天天没个人影儿了。我们两个呀,以后多的是时间相处。”   静琬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三姐,你真不跟我们去?”   三姐笑眯眯地摇摇头。   “静琬,你就别跟三姐见外了。”慕容沣走过来揽着静琬往外走,又回头冲三姐道:“三姐,中午不用等我们吃饭了啊。”   到了车上,静琬问:“去哪里呀?”   “先不告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开了四十来分钟,来到一片绿草茵茵的开阔之地。静琬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锐锐喊道:“马场!马场!我们又可以骑马了!”   等车子停了下来,慕容沣让静琬在车里等一下,他先走下去,把两个孩子一个一个地抱下来,再回身时,手里已多了一双崭新的女式马靴,笑嘻嘻地冲静琬说道:“夫人,今天让我见识一下,你那些花架子丢了没有。”   静琬高兴地从他的手里接过来,边换鞋边问:“我说呢,你今天早上为什么非让我穿这套衣服!你都是什么时候安排好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慕容沣说着探进身来冲她的额头嘬上一吻,又笑嘻嘻地看着她,“夫人,你以后可要小心一点哦!”   “呵呵……”静琬也笑嘻嘻地在他唇上回赠了一个甜甜的香吻,才扶着他的胳膊走下车来。   一家人也不急于马上骑马,先是在草地上悠哉游哉地散起步来。   静琬仰起头迎着微风往前面紧走几步,又回头冲拉着两个孩子跟在后面的慕容沣说道:“初秋吹着这样的凉风真是舒服。这风不大不小方向稳定,周围又没有树,应该很适合放风筝。”   静琬也就一说,可悦悦一听就兴奋起来,拉着慕容沣的手直跳起来:“爸爸爸爸,我们放风筝好不好?”   “好,那我们就放风筝!”慕容沣赶紧安抚女儿。   “不是说骑马吗?怎么又放风筝?再说,你有风筝吗?”   “没有可以让他们现在去买嘛!”慕容沣回答着静琬,随手招呼一个侍卫过来。   等侍卫听完吩咐离开,静琬开始嗔怪慕容沣:“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呀!我看你非把他们宠坏不可!”   “不过就是放个风筝吗?有那么严重吗?静琬,你是不是对他们太严格了?”慕容沣回着静琬,又低头问俩孩子,“锐锐悦悦,妈妈以前是不是对你们很凶啊?”   两个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看你看,他们在你面前都不敢说实话了,你以前肯定对他们很凶!”   静琬还没开口,儿子便替她辩解了:“不,妈妈只会在我们做错事的时候才会对我们凶。可是妈妈以前对爸爸真得很凶!”    “你看,儿子都在替我打抱不平了!”慕容沣得意地看向静琬,又低头对俩孩子说,“妈妈以前对爸爸那么凶,你们要不要替爸爸惩罚一下妈妈?”   “怎么惩罚呢?”两个小家伙都疑惑地看着慕容沣。   “嗯,让爸爸想想。”慕容沣抬头冲静琬嬉皮一笑,才又低下头跟俩孩子说,“妈妈晚上特别想抱着你们一起睡觉,你们今天晚上呢,就去跟姑姑睡,不要理妈妈。”   “那让妈妈去跟姑姑睡,我们跟爸爸睡就行了。”   “啊?”慕容沣目瞪口呆地看向静琬。   轮到静琬冲他得意了:“我说了,你争不过他们的!”   “好了,静琬,你今晚就去跟三姐睡吧,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慕容沣没好气地回她。   “呵呵……好了,骑马去啦!”静琬扯扯他的胳膊,径直向草场外牵马的侍卫走去。   慕容沣牵着俩孩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看着静琬身体微微一俯,轻快地跳上马背,又回头冲他招手微笑,不由得脚下一滞,停在了那里。   “你站在那里干嘛?”静琬冲他轻笑道。   他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眉目带笑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抑扬顿挫道:“有美人兮,清扬婉兮。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静琬的脸一下子羞红了,慌张地看看旁边的几个侍卫,拉起缰绳就要走:“你们要是不骑,我就走了啊!”   “等等,你得带上一个。”慕容沣冲她抬抬自己的胳膊,又低头问牵着的两个孩子,“你们谁要跟妈妈一起骑?”   两个孩子都不吭声,也没有动的意思,慕容沣又抬头得意地冲静琬笑笑:“呵呵,我看,他们现在就开始惩罚你了!”   “这两个没良心的,以前都白养他们了!”   “放心,我有良心,我给你说服一个!”慕容沣冲静琬调皮地笑笑,然后就低头对锐锐说,“锐锐,爸爸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要不你跟妈妈一起骑?要不然,妈妈可要伤透心了。”   锐锐还算是懂事的,虽然怀念被英姿飒爽的爸爸抱着一起骑的感觉,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慕容沣先把锐锐抱到静琬的马上,又抱着女儿上了另一匹马。有孩子在马上,谁也不敢骑得太快,稍微快了那么一小段,便收紧缰绳让马自己溜达起来。一家四口,谈笑风声,并马而行。   等溜达了一圏回到草场,买风筝的侍卫已经回来了。孩子们一看见侍卫们手上的几只色彩鲜艳的大风筝,便迫不急待地让爸妈把他们抱下来。虽然说是孩子们想放,但那么大个玩意儿他们也掌握不好啊,所以最后还是慕容沣和静琬在放,两个孩子又不断催促他们跑动,一会儿俩人就累得不想动了,可见俩孩子还是那么地兴奋,慕容沣就招呼旁边的侍卫们过来陪他们玩,自己和静琬则往地上一坐,头碰头背靠背地欣赏起蓝天白云来,当然了,中间少不了说上几句悄悄的情话。   正午时分,一家人也懒得回城,就地一铺毛毯,便又是一场欢乐的野餐。吃完野餐,俩孩子窝爸妈怀里小睡一会儿便又兴奋起来,也不粘爸爸妈妈了,站起来就去拉刚才陪他们一起玩的几个侍卫。慕容沣和静琬也乐得清闲,继续坐那儿聊聊天气说说情话。坐得倦了,便站起来并肩走动起来。一不留神就走得远了。俩孩子放着风筝想回头看看爸爸妈妈,可一回头,看不见人影儿,妹妹便问哥哥爸爸妈妈呢?,哥哥说我也不知道,妹妹的下一句便是叔叔快跑啊,哥哥的风筝快超过我们的啦!哥哥便也赶紧给他旁边的叔叔加油。两兄妹今天算是玩得太投入太兴奋了,全理没空去想爸爸妈妈是不是走丢了?要是走丢了,他们该怎么办?   傍晚回家的时候,俩孩子一上车,往爸爸妈妈怀里一栽便呼呼大睡起来。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被爸爸妈妈摇醒,他们癔癔症症地勉强吃了些东西。等到饭后慕容沣和静琬给他们洗澡的时候,两个人完全就是闭着眼睛任由爸妈折腾了。   洗完澡,慕容沣把他们抱出浴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静琬看着他做这一切,笑眯眯地问:“你怎么把他们放这里了,不让他们惩罚我了?”   慕容沣呵呵一笑,搂着静琬坐在床沿,看着俩孩子:“算了,我舍不得他们,也舍不得你。”   “那你就别老是说让他们跟着三姐睡,三姐该笑话我们了!”   “呵呵……你害羞了?”慕容沣故意探下头,看着她的脸。   他不看则已,他一看,静琬还真有一点脸红了。   “你放心了,三姐可是最关心我的幸福大事的。”慕容沣安慰着她,可又不死心,还想逗一下她:“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三姐家里的第一次见面,你的裙摆被挂成那样,我找三姐给你换衣服?呵呵……三姐那时候就怀疑我们了,你现在才知道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都怨你!”   “怎么又怨我了?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跳窗的,我可是好心好意地要帮你。要不然,你穿那条裙子怎么往街上走?”   “我明明可以自己走开的,是你硬拉着我不放。你说,你把我当成谁了?”   刚刚还油嘴滑舌的慕容沣一听静琬的后半句,立马结巴起来:“没、没有谁。逢、逢场作戏。做给常徐二人看的,你知道的。”   “你真不要脸!”   “呵呵……怎么又成我不要脸了?明明是你说要跟我一起的!”   “你!”静琬气得攥紧拳头就去捶他,被他一把抓住。   他看着她因羞恼而绯红的双颊,情不自禁低下头在她的红唇上轻吮几下,才一把把她抱紧在怀里:“好了,是我想先跟你一起的。好吧?呵呵……”   “你还笑!”   “好了,我不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了。”他起身拉起她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八点来钟而已,督军府却到处静悄悄地,站岗的士兵都纹丝不动,遇到的几个下人也都是轻言轻语、轻手轻脚。到了一个回廊处,他一手捂住她的双眼一手揽着她往前走。静琬任由他揽着七拐八拐之后,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红光,显然是到了灯火通明之处。随即,慕容沣便松开了他的手,又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转头看着她的反应。   “静园?”她欣喜地念着那两个字,又向里面望去,“你给我建的兰花房?”   “走,进去看看。”   他揽着她迈上台阶,亲自给她推开门。她一走进去,整个人便欢脱起来,一盆一盆地看过去,一株一株地摸过去,嘴巴里如数家珍:“这是春兰,这是建兰,这是墨兰,这是蕙兰,这是寒兰……”   “天丽,还有我们的天丽!”她高兴地冲花房里最显眼的那一盆奔过去,“沛林,沛林,你快来看,天丽开花了!”   慕容沣从一进兰花房,就只顾陶醉地看着静琬那欢脱的神情,哪曾去留意那些花儿!听静琬这么一喊,立马奔了过去,伸头一看,果然,一株花正在窈窕绽放!两人禁不住都闭上双眼,狠狠地吸上一口香气,然后又睁开眼睛笑嘻嘻地看看对方,再然后就脸贴脸看着他们的天丽,欣赏着那些绽放的花朵。   许久,他轻轻地说:“我好像听到它们绽放的声音了。”   “嗯,我也听到了。”她点点头,又转过身,抱着他的腰,“沛林,这里真的好宁静,好幽雅,我想,要是在这里睡上一觉,一定好舒服!”   “呵呵……你抬头看看。”   静琬应声仰起头来,一下子捂上了嘴巴:“哇,好漂亮啊!”   “悦悦第一次看到,也是这样说的。”   “从这里看上去,好像天是圆的,地是方的。群星璀璨,星月交辉,真的是太美了!”   “你猜哪只是牛郞星,哪只是织女星?”   “猜他们干嘛?我们又不要做牛郎织女!”   “呵呵……”   “你以前在这里睡过吗?”   “睡过,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他说完这句话,低下头动情地看着她,“想你的时候就在这里睡,这里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个花房,我走进这里,一闭上眼睛,就感到你仿佛就在我身边、在我周围,所以,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我总能够在梦里看到你。在外面办事的时候,我常常会想,静琬,你现在一定就在我们的静园里。”   “我知道这种感觉。就像那只怀表一样,锐锐和悦悦睡觉的时候,我常常打开它,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就在我们身边,我就感到我们不是孤独的。”   “你终于肯承认,那不仅仅是一只怀表了?”他的眼中忽然泛出泪花,“静琬,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为什么给他们起这样的名字?为什么他们的名字中都会有一个兑字?是对的意思吗?是对我们的爱永不后悔的意思吗?”   她的眼眶也湿润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重重地点点头:“嗯,永不后悔。沛林,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谢我,可是我也要说,谢谢你带给我的这份爱,谢谢你把他们带给我,我真的很满足。”曾经不管她是多恨他,可她真的从未后悔过她对他所付出的爱。她优柔寡断地生下孩子,又随性地给他们起的名字,在他看来,是她在表达自己对这份爱的矢志不渝。或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定,纵使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依然能够相遇;纵使隔着重重人海,他们依然能够相爱;纵使隔着绵绵离恨,他们毫无疑问地,依然都在相恋着对方。此刻,她也宁愿相信,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在推动着她,让她在无意识中就表露了她内心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最真实的想法,让她在无意识中就做了她此生永不后悔的事情。   静琬说完,就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久久不肯离开。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忘情地主动吻他,他的整个人、整颗心立马都颤了起来,顷刻间的激动让他全然忘记了回应。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沉醉在那美妙的一刻。不过,唇齿间游弋的软香与逐渐升温的热度很快便使他清醒过来,他倏地抱紧她,使她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随即猛得低下头化被动为主动,一时间,万籁俱寂,天旋地转。   满天的繁星似乎都趴在玻璃屋顶上,偷窥着兰花丛中这对忘情的男女。有的越闪越亮越来越近,似乎嫌刚才离得太远看得不清;有的越闪越暗渐行渐远,似乎是蒙上了双眼,羞怯而逃……   她被他紧紧地拥吻着,她感到要是再紧一些,她真的要被他捏碎了,可他却还嫌不够,越吻越深,越拥越紧,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骨子里,他身上的滚烫让她感觉自己快要瘫了、化了……周围到处充斥着他炽热的气息,她被烤得受不了,她想找到一丝清凉的空气,却贪婪于他唇舌的激缠不肯离开,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永远沉沦于火海爬不上岸的时候,他慢慢地柔了下来,直至松开她的唇。他依然紧紧地抱着她,用意念支撑着双腿,她则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脸庞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原来,在这熊熊火海之中,差点要溺水而亡的,不止是她……   待一切都平息下来,她在他怀里轻轻地问:“那,我们今晚要不要也在这里睡?”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摇摇头。   “为什么?”   “这里是透明的。”   “呵呵……那我想,怎么办?”   他紧了紧怀抱:“好吧,那你现在睡吧。等你睡着了,我抱你回去。”   “真的?”   “嗯。”   “那我真睡了?”   “睡吧。”他又紧了紧自己的怀抱。   她或许是因为白天跑马、放风筝累了,也或许是因为心力交瘁地漂泊了这么多年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安宁,果真在他怀中静静地睡着了。   他闭上眼睛,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静静地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久久都没有挪动一步……   孩子们果真是累坏了,第二天一大早,他跟静琬都醒了,两个孩子还在呼呼大睡。   他坐起来,探身看着两个孩子憨态可掬的睡颜,“呵呵”地笑个不停。   她躺在那里,拍拍他的腿:“我们要不要先起来?”   他一听,马上又躺了回去:“不起来,接着睡。”   “睡不着了。”   他把她往怀里一抱:“睡不着也得睡。”   两个人果真又抱在一起培养起睡意来,等再次被儿子女儿吵醒之后,他们都惊喜地看向对方:果真又赚了一觉!   孩子们把爸爸妈妈一吵醒便问:“今天去哪里玩?”   慕容沣便问:“你们说想去哪里玩?”   “嗯……还去放风筝!”   “昨天还没放够啊?”   “没有。”   “你们不累吗?”   “不累。”   “好,那我们接着放风筝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慕容沣便如同在乌池那样,带着老婆孩子在承州城里里外外直转悠。城外跑跑马、放放风筝、爬爬山、划划船,再在城里逛逛街、看看电影、听听戏、吃吃蛋糕,哪一天累了不想出去了,就在督军府的花园里转转,或是去小树林里晃晃。有时候静琬会在静园里侍弄下兰花,慕容沣就和两个孩子围在她周围叽喳个不休;有时候慕容沣会去打打枪,静琬就拉着两个孩子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每打一枪,两个小家伙都要兴奋地给爸爸鼓上半天掌;有时候静琬和慕容沣也去球场打打网球,现在打网球可好了,两个小家伙自告奋勇地当裁判和捡球员,都不用麻烦那些随从了。   不知不觉半月就过去了,慕容沣就带着他们去了一趟乌池,在岳父岳母家住了两三天之后,又回到承州。这次一回到承州,慕容沣给自己放的假也结束了,开始步入正轨,做他督军该做的事儿了。不过如今的江南江北十二省,到处歌舞升平、欣欣向荣,可操心的事儿确实不多,所以慕容沣也没有那么忙。而为了能够多些时间留在家里跟静琬和孩子们相处,他的工作效率是出奇地高,不必要的应酬饭局,绝对是果断地推掉,所以基本上每天都是早出早归。运气好的时候,锐锐和悦悦会乖乖地跟着姑姑去睡觉,他和静琬就可以尽情享受二人世界,稍带着还能在早上相互抱着睡个懒觉。运气不好的时候,锐锐和悦悦会像跟屁虫一样时时刻刻粘着他们,害得他跟静琬躺在一张床上做起牛郞织女,早上还要被他们聒噪醒。不管怎样,这种平和安宁又充满喧嚣童趣的日子于慕容沣来说,甚是快乐!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承江结冰的季节。在静琬心中,这段日子过得真的好快!但在慕容沣心中,又嫌它过得快,又嫌它过得慢!他心里还藏着一件大事呢!他可是天天背着静琬在密谋这件大事,天天在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终于临近那一天了,他开始早出晚归起来,静琬以为他是公务繁忙,也没在意。那一天的前夜,他连晚饭也没在家吃,两个孩子早早就跟姑姑去睡觉了,静琬一个人坐在客厅等他半天不见他回来,便回卧室洗了个澡坐床上边看书边等他,翻了二三十页书,才见他回来,有点微醺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从哪个饭局上刚下来。   静琬边帮他脱衣服边嗔怪他:“你不是说以后要好好在家陪我的吗?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居然还喝酒!”   他笑笑,抱着静琬往床上一滚:“没办法,今天这个应酬是必须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呀?还必须的!”   “呵呵……你明天就知道了。”   “你就别糊弄我啦!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在意我了,天天想着法儿的不想早点回家!”   “我怎么不在意你了,我有哪一天让你独守空房了?”慕容沣说着翻身把静琬压到下面,“你还嫌我对你不够好是不是?那我今晚就对你再好一点!”   “去去去!酒气哄哄的,离我远点儿!”静琬说着把头撇向一边。   他霸道地把她的头扭了回来,再用双手一固定,硬是强吻下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来钟,静琬才昏昏沉沉地醒来,向旁边一撇头,果然是人去枕空。她伸手抚摸着他躺过的位置,面上带着甜蜜又满足的笑容,心里却在纳闷儿,同样是一夜的……,他怎么就那么地精力旺盛?   静琬还躺在床上神游的当口,卧室门便被人扑通一声推开,紧接着锐锐和悦悦便跑进来爬到了床上:“妈妈妈妈快起来!陈伯伯和牛牛还有亚琴阿姨来了!”   “什么?”静琬猛得坐了起来,“锐锐你说什么?”   “陈伯伯和牛牛还有亚琴阿姨来了,还有学校的其他几个人。”   “在楼下客厅呢,姑姑在陪着他们说话。”悦悦也叽喳道。   这样一听,静琬知道不会是假的了,火速地洗漱一下,换好衣服,便跟着两个孩子下楼来。   果不其然,周校长、李处长、陈展鹏、朱亚琴还有牛牛正坐在客厅里。   “周校长、处长、展鹏、亚琴,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静琬一时高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家都赶紧站了起来,周校长带头说:“林静,不,静琬,不,应该叫你夫人。”   静琬赶紧又请大家坐下:“不,你们还是叫我静琬好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以前也没有给你们说实话,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李处长接口道:“怎么会呢!你的事啊,我们都看过报纸了,你当初确实是有难言之隐,我们都理解。”   “对啊,静琬,我早就猜到了,也很理解你的做法。”展鹏也点点头。   “静姐,我可不理解你啊!你看你一点口风也不给我透露,害我天天给你瞎操心,害我在督军面前丢了一个大脸!”   “对不起,亚琴,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周校长在一旁插嘴道:“好了亚琴,你也别故意难为静琬了。昨天督军不是特地代表静琬给你谢罪了嘛!”   “什么?你们跟沛林见过面了?你们昨天就来了?”   “对对,我们昨天晚上见过督军了。”周校长讪讪地说,“额,我们来承州参加一个教育会议,昨天就碰巧遇到督军,督军昨天晚上特地给我们接风洗尘。”   “静姐,真的谢谢你啊!要不是沾你的光,我哪有机会让督军亲自给我接风洗尘啊!”   “这个沛林,也真是的,他应该让我一起去嘛,居然瞒着我!”静琬恼恼地说着,众人一听都相互使了使眼色。静琬只顾在心里恼慕容沣,全然没有留意到大家的神情。   周校长又赶紧接口道:“静琬,昨晚也是赶巧,督军也是来不及通知你。不过,今天晚上啊,教育委员会还会专门举办一个酒会款待所有与会人员。督军见我们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就让我们来这里陪你坐坐说说话,然后晚上一起去参加酒会。督军可是交待,让我们务必请夫人一起过去呢!”   “这样啊?他居然都没跟我提过这事。”   三小姐赶紧接口道:“他今天早上走得急,见你还在睡着,就跟我说了,让我告诉你。这不,一大清早,咱们家就来这么多客人,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哦。”静琬冲三姐点点头,又赶紧招呼大家,“大家别干坐着呀,别客气,喝茶,喝茶。”   大家一起喝着茶聊着天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时分,静琬邀请他们到餐厅吃饭,没有慕容沣在场,大家都彻底放了松,边吃边聊,谈笑风生,甚是热闹。午饭之后,静琬又陪着他们在督军府内各处转转。到了傍晚时分,才又转回客厅吃了些点心,朱亚琴便起身跟校长他们说:“快要去参加酒会了,我们女士们是该去打扮一下了。你们男士们不介意在这里等一下吧?”   “不介意,不介意。你们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静琬冲亚琴笑笑,又嘱咐大家随意宽坐,不要客气,才拉着亚琴回到自己的卧室。   一进卧室,朱亚琴便拍着手掌转悠起来:“啧啧!啧啧!这江南江北十二省第一夫人的卧室就是好哇!真真是羡慕你在这承州城的贵妇生活啊!”   “你就少取笑我了!”   “绝对是羡慕!绝对是羡慕!唉,这承州跟我们那穷乡僻壤的连州相比,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你要是喜欢承州,那就留在这里,我让他在军中给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如何?”   “呸!你也少取笑我!我可不愁嫁不出去!”   “我当然知道你不愁!可问题是,咱不是要挑个好的嘛!你要是留在这里,我让他给你物色一大群好的,任你挑!”   “呵呵……真的?”   “真的,呵呵……”   两个人正嘻嘻哈哈之际,三小姐笑吟呤地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一个大红色礼盒交给静琬:“静琬,这是沛林特地为你参加这个酒会订做的首饰和礼服,他还特别交待师傅把腰身做得稍微宽松了一些,你可以在里面多穿点内衣,免得冷到。”   静琬一掀开礼盒的盖子,一束束银光便喷发出来,碰到吊顶上的灯光又反射回来,衬得满盒子都是光彩夺目。发出这些光芒的,是一套全钻石打造的项链和公主头饰,朱亚琴看着它们,嘴巴瞬间惊成了O型!   静琬把项链和头饰拿开,又拿起下面的礼服,抖开一看,也惊呆了:洁白的A字厚缎长裙,垂顺感特强,上面覆盖一层飘逸的蕾丝,高高的腰身,上半身又配着一件雪白的貂毛坎肩,随处点缀着的钻石,让整条裙子在灯光下犹如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珠色,熠熠生辉、璀灿夺目。   “啧啧!这到底是镶了多少颗钻石在上面啊!”朱亚琴看着衣服,又扭头看看放在一边的首饰,“是不是把南非的宝石全都买来了呀?”   随着亚琴的惊叹声静琬也回过神来:“三姐,这么漂亮!好像婚纱啊!还有这头饰,也太特别了!”   “沛林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穿着婚纱的样子,或许他就是想让你的礼服看起来像婚纱。这些首饰啊,跟这套礼服可是绝配!”   “对呀,我想也是!静姐,赶快去穿上给我们看看!”   等静琬从浴室一走出来,朱亚琴立马就捂着脸花痴起来:“哇!空谷幽兰,仙姿玉貌,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啧啧,敢问神仙姐姐打何方而来,又要向何方而去?”后面一句引得三小姐也忍不住捂着鼻子笑起来。   “沛林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眼睛里呀可就更没有旁人了!静琬,今天你可是会场上的第一夫人,可要梳一个最好看的发型,妆也要画得精致一些,咱们不妨啊就美得更惊艳一些!”三姐叮嘱着静琬,又转身拿起进门时随手放在床上的另一个礼盒,交给亚琴,“朱小姐,这是沛林给你定制的礼服,他说朱小姐跟我的身材差不多,我也就比照着我的腰身让师傅做得略宽一些,你也要在里面再穿点衣服,小心冷到了。”   “哇,谢谢谢谢!督军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好了,你们呢,就好好地在这里打扮一下,我自己也要去打扮一下,我们等下就在一楼客厅会合喽。”   “三姐,你会跟我们一起去?”静琬惊喜地问,来承州这么久了,三姐可是很少跟他们全家一起出去,弄得她每次都过意不去。   “去!我们全家都去!你跟沛林负责夫唱妇随,我负责给你们照看两个宝贝!好啦,我先走了。”   等静琬和亚琴打扮完毕,来到一楼客厅,不免又是一番惊讶。看来三姐不止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就连锐锐和悦悦也穿得像一对金童玉女。锐锐一身黑西装、黑皮鞋、白衬衣、灰领带,简直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小慕容沣!悦悦呢,头上戴的头饰、身上穿的裙装居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点而已!   一坐上车,朱亚琴抱着悦悦笑嘻嘻地说:“悦悦,你爸爸可真是舍得呀!给你妈妈一掷千金也就算了,就你这个小丫头也要穿上满身钻石,这得赔上多少座城池啊!关键是明年一长个子,就穿不了了呀!啧啧……还有这头上,这得多少钻石呢!真够舍得的!”悦悦也是对自己今天的打扮喜欢得不得了,一直是笑眯眯地不吭一声,亚琴这样一说,更是让她心里美得不得了!静琬不免也在心底感慨,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酒会,他竟然会这样用心。他一定是觉得亏欠了自己和孩子许多,所以才在这些琐事的细枝末节上大加用心。   等车子渐渐出了城,静琬不免疑惑地问司机:“不是去参加酒会吗?怎么往城外走?”   “夫人,今天的酒会比较特别,是设在承江的江面上。”   “冰上酒会?这么有创意?主办方看来是对这次酒会很是用心。”   亚琴也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静姐,等一下,让你的这对金童玉女走在前面,我们跟着他们走在后面。你想想,一个小帅哥加一个小美女,再加上后面两个大美女,再加上我们身上这独具匠心的礼服,那场面,绝对会很轰动!我看,他们必须得奏个音乐来迎接我们!”   “呵呵……你就美吧你!”   “妈妈,你看!是不是那里?好漂亮啊!”   静琬顺着锐锐的手指向外看去,可不是!大老远便见烟波浩渺的承江上灯火通明、一片辉煌,天上的点点繁星与江上的张灯结彩交相辉映,再反射到白玉般结冰的江面上,灿烂朦胧,虚虚实实,幻如仙境,真真是美到极致!   等车子近了一些,她们都在车子里伸着脖子往会场看去。但见那里,中间有一个巨型圆台,圆台上用大量密集的鲜花搭建了一个漂亮的大型花亭,显然是邀请人员上台发言的地方。圆台的四周点缀着各种鲜花堆砌的花树,圆台后方则是铺满了鲜花,鲜花丛中坐着一帮乐队。圆台的左右两方,则呈扇形摆了许多洁白的圆桌和椅子,黑压压地坐了一群人。而圆台的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直通会场的入口处,入口处的拱门显然也是用鲜花搭建的。通道中间一段的两侧并未摆放桌椅,而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区域,显然是给酒会结束后的舞会预留的舞池。车子再走近一些,她们发现,不止是圆台四周和入口处有那么多花,就连通道的两侧、舞池的周围、宾客席的中间和四周,也摆满了密集的花树。整个会场,简直就是一片花海!冰天雪地,茫茫江面,一片花海,想想都美,更别说亲眼目睹了!两个小家伙在车里就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等她们从车子里一走出来,顿觉香气扑鼻,才发现,也不止是江面会场上到处是花,就连这江边的公路两侧也铺满了鲜花!玫瑰、百合、海芋、芍药、郁金香、马蹄莲、洋桔梗……种类各式各样,颜色缤纷多彩,静琬和亚琴正在咋舌之际,三小姐带着校长他们从后面的车中下来了,三小姐对静琬说:“你跟孩子们先进去找沛林吧,我帮你招呼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大结局)      静琬客气地跟校长他们一一告别,就跟亚琴带着孩子们往前走。她也果真依了亚琴之前所言,让两个孩子走在她们前面,她们则笑嘻嘻地紧随其后。走到入口时,侍应生替给她们四个人一人一捧花束。   朱亚琴冲静琬吐吐舌头:“这主办方可真是尽心舍本儿了啊,这天寒地冻的,布置这么多鲜花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多余的发给宾客!也不知道从哪儿空运来的!”   静琬也笑笑点点头。   等他们再往前走的时候,音乐声突然响起来,两边席位上的宾客也纷纷站了起来,转身看着他们,鼓起了掌。   亚琴又在静琬耳边嘀咕:“坏了,来晚了,众目睽睽呀!居然还给我们鼓掌!”   “没事!他们看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静琬轻声安慰她。   朱亚琴随即又轻松地说:“你看,我说中了吧!真有音乐吧!”   “别美了,说不定每个人走进来都有音乐!也说不定人家正好要放音乐!那些办酒会的人,每次都是绞尽脑汁想些新点子。”   静琬转头跟亚琴说完,再回头向前看时,已有些惊诧了,慕容沣怎么一身西装革履地站在台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惊诧的不是他的一身西装革履,而是他为什么下面大把的座位不去坐,反而站在那里?他要当主持人吗?他要发言吗?   两个孩子也看到了爸爸,口中大喊着爸爸便奔了过去。   “小心摔跤!”结冰的江面这么滑,可不是闹着玩的!静琬嘴上提醒着俩孩子,担心地跟着跑了过去。等她跟着两个孩子跑到台上,站到了慕容沣身边,再一回头,朱亚琴已不见了踪影。她也顾不得去找她,悄悄扯扯慕容沣的袖口,小声问:“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下面坐着?”   “等你。”慕容沣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   “等我?你还好意思说!你一天都不见个人影儿,让我参加酒会,也不去家里接我!你有这么忙吗?”   “我真的是在这里等你,等了都快一天了。”慕容沣笑嘻嘻地说完,又上下打量了静琬一番,认真道,“你今天真漂亮!我真后悔没亲自给你穿上这套衣服。”   “嗯呀,先不要说这些了。我现在来了,咱们还不赶快去下面坐着?”   “等一会儿。”慕容沣拍拍她的手,又伸手拉拉两个孩子,让他们面朝宾客席站在他们前面。   “干什么?”   “别出声,等司仪说话。”   静琬闻声转头一看,旁边果真多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来,肯定是司仪无疑了。   司仪清清嗓门开始讲话:“各位江南江北十二省军政界、科教文卫界、经贸工商界的各位领导们、新闻界的代表们以及督军的家人及亲朋好友们,欢迎大家来到这里,参加我们的督军慕容沣先生与督军夫人尹静琬女士在此补办的一场隆重的结婚典礼。现在,有请我们的督军,老新郞官,慕容沣先生讲话!”   趁着下面的宾客鼓掌之际,静琬掐了掐慕容沣的手心,小声问:“什么?你在干什么?”   “镇定,夫人。”   静琬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什么酒会呀!原来是慕容沣背着她办的一场婚礼!丢死人了,刚才还笑嘻嘻地跟朱亚琴一路走过来,还蹬蹬蹬地跟着孩子们一路跑上台!真失态!回头非得骂他一顿不可!居然不事先给她透一点口风!可事到如今,只能腼腆地笑对台下的宾客了。   静琬暗自思忖的时候,慕容沣已经开始发言了:“江南江北十二省军政界、科教文卫界、经贸工商界的各位前辈、同僚们、新闻界的代表们以及我和静琬的家人和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参加我慕容沣和我的妻子尹静琬在这里补办的结婚典礼。我和静琬早年都在欧洲留学,对西式的浪漫婚礼都心有向往,而在我们相恋之初,我便一直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在冰上共舞,在我们心目中,再没有比在结冰的承江上,随着灿烂的灯火、悠扬的音乐,一起翩翩起舞更浪漫的事了,因此选择在晚上的承江举行婚礼,既是我的一个美好愿望,也是我给妻子静琬准备的一个惊喜。大家或许都知道,我和静琬相识相爱于我接掌督军之位之初年,后于战火中的清平镇正式结为夫妇,但迫于时局,只在清平镇举行了小型婚宴,这一直使我感到有愧于妻子,我曾经在心底发誓要在战乱结束之后,在承州重新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但由于种种大家均已知悉的原因,我与静琬被迫分离数年,好在上天怜悯,终于让我重新找回静琬,还找回了她给我生的一对可爱的儿女,让我有机会达成平生所愿。在此,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岳父岳母尹老爷和尹夫人,谢谢您们教出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谢谢您们把静琬交给了我;我也要特别感谢在静琬离家的数年中,连州学院的周校长、李处长、陈展鹏、朱亚琴等领导和老师对静琬和孩子们的照顾;我更要感谢静琬重新原谅我、接纳我,还给我生了一对这么可爱的儿女。在这里,我要向我的岳父岳母保证,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女婿;我要向静琬保证,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我要向我的儿子女儿保证,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爸爸;我要向所有关心我们的亲朋好友们保证,我们全家一定会过得很幸福。最后,我希望今晚我能够将我的快乐分享给大家,也希望大家能够彻底放松,尽情享受这美好的时光。谢谢大家!”   慕容沣话音一落,司仪便接了上来:“诸位,我听说最近督军寻到一颗世上罕见的红宝石,又跟另外八颗稀世罕见、清澈无比的透明巨钻镶在了一枚戒指上,大家要不要一睹这枚举世无双的钻戒的风采?”   “好!”“要!”   静琬忽然想到当年慕容沣赠他怀表时的情形,左摸右摸最后从西装的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只表。她调皮地想着,今天的戒指会从哪里冒出来呢?正想着,就见锐锐突然回转身,手持一枝玫瑰伸向慕容沣,她下意识地向那枝玫瑰望去,结结实实地被一道光芒给晃了一下!原来那枚戒指正套在那枝玫瑰上!她还来不及想清楚锐锐是何时拿到那枝玫瑰的,慕容沣便笑嘻嘻地从玫瑰上取下戒指,转身拿起她的手,司仪适时地喊了一句“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历史性伟大而浪漫的一刻!”,众人应声纷纷地站了起来,拼命地鼓起掌来,慕容沣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轻轻将戒指戴到了静琬的手上。   “好!让督军给我们展示一下这枚戒指好不好?”司仪兴奋得简直要喊破了嗓儿!   “好!”“好!”   慕容沣伸出一只手把静琬揽到自己身前,又用另一只手拿起静琬戴钻戒的那只手,手背对着观众席,放在两人的胸前。观众的嘴巴瞬间都成了O型!什么天上的星啊、地上的灯啊,通通都要羞了去了!在这朗朗的星空之下,在这茫茫的承江之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比之更加璀璨夺目!慕容沣估计也是太得意了,生怕坐得靠边儿的人看不到似的,揽着静琬左右直晃,这来回一晃他们自己没觉着什么,可差点儿把前排的宾客给闪晕呢!   紧接着摄像师们便跑到前面砰擦砰擦照起像来。有几个较真儿的宾客在心里暗自嘀咕,这灯光虽然把这江面照得跟白天似的,但总归还是大晚上呀,照的像能看得清吗?谁知道呢!反正摄像师们个个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   等几个摄像师们闪到一边儿去,下面的宾客也不等司仪开口,便兴奋地大喊起来:“交杯酒!交杯酒!……”   慕容沣也兴奋地从旁边侍者的托盘中拿出两杯酒,交给静琬一杯,深情地看着她:“静琬,当年在清平镇时,我欠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好在上天怜悯,让我有机会弥补这一切。”   静琬也眼波流转,深情地与他对望着:“还好我们没有再错过。”   碰杯、勾腕,举杯、仰头,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直至杯中酒饮尽,他们依旧勾着对方的手腕,始终没有收回对望着的眼神。   突然,宾客席后排不知哪个大胆的家伙喊了一声:“亲一个”!他们这才收回目光,然后收回各自的手臂。慕容沣接过静琬手上的空杯,回身把它连同自己手上的一起放回到侍者的托盘中,静琬则有些不好意思地立在原地。   受那一嗓子的蛊惑,宾客席上的其他人便也蠢蠢欲动起来,心里合计着督军今天到底是多少喜临门呢?不会在意大家胡闹一场吧?还有周围的那些侍卫们,平时也见惯了四少看着夫人那腻腻歪歪的神情,估摸着今天爽歪歪的四少绝对不会介意再甜腻一把,所以也豁出去了,跟着宾客们一起起哄起来!于是乎,“亲一个”、“亲一个”的呐喊声伴随着鼓掌声,在会场四周,沸沸扬扬地响起来。司仪也见机行事,干脆扬起手做起指挥来,大家的口号和巴掌瞬间步调一致,声势之浩荡,大有排山倒海、水漫金山之势!锐锐和悦悦好奇地看着激动的人群,又扭身看看笑嘻嘻的爸爸和娇嘀嘀的妈妈,有点莫名其妙,但也禁不住跟着大家拍起手来。   慕容沣自打接回了静琬,恨不得把他每天的喜悦都昭告天下,何惧他们这样的起哄?他甚至还有些更兴奋!笑嘻嘻地看着已经羞红脸的静琬:“夫人,我们恐怕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行吧?”   静琬不吭声,只是含羞带笑地看着他。   慕容沣恍惚间便迷恋起来,缓缓地捧起她的头,低头便吻了下去。   “好!”“好!”“砰擦”“砰擦”,四周一时更加沸腾起来,搞得尹老爷和尹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在那儿坐下去了。   等慕容沣慢慢地抬起头来,大家渐渐地静下来之后,站在一旁的悦悦突然蹦跶起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爸爸妈妈亲我!”   慕容沣冲静琬笑笑,俯身把女儿抱起来,朝她脸蛋上亲了一口,静琬也凑过来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悦悦高兴地也给爸爸妈妈各回赠一个香吻。   这种好事,有女儿的份儿,自然也得有儿子的份儿,静琬俯身抱起锐锐,两人同时冲锐锐的左右脸蛋上各亲了一下,锐锐也两手抱着爸爸妈妈的脖子各亲一下,然后兄妹俩又互相各亲两下。   一家四口这亲热的互动,真是羡煞下面的宾客!   一旁的摄影师又赶紧跑回来,给督军一家记下这永远难忘的一刻!   紧接着,会场周围及远处“咚”、“啪”、“嗖”、“噗”、“哧”响声四起、连绵不绝,宾客们纷纷仰头四顾,但见无数朵烟花瞬间如万箭齐发冲上夜空,整个承江上空顿时百花齐放、五彩缤纷……   ……   仪式完毕,便是敬酒环节。   慕容沣先带着静琬和孩子来到岳父岳母和三姐这一桌。静琬最初在台上被慕容沣搞得一惊一咋的,后来两人又浓情蜜意地,全然没有留意到爸妈也在台下。她要是留意到了,哪还敢当着爸妈的面跟慕容沣亲热!这会儿看到爸妈真是又吃惊又羞愧,硬着头皮问:“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尹夫人笑着说:“沛林昨天就派车到乌池了,今天一早接我们来的。他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我跟你爸就直接来了这里。”   静琬一下子就冒了泪花:“爸、妈,你们这次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跟我们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行,妈没问题。你爸要是想走,咱让他一个人回去!”尹夫人笑着擦擦女儿的眼泪。   慕容沣举杯冲尹老爷恭敬地说道:“爸爸,谢谢您原谅了我,谢谢您把静琬交给我,谢谢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多少个谢字也诠释不了慕容沣此刻激动且感恩的心情啊。   尹老爷点点头,冲他笑笑,又低头对锐锐说:“锐锐,告诉你爸爸,以后他若是再敢欺负你妈妈,外公是不会放过他的。”   “爸爸对妈妈很好,不会欺负妈妈的。”锐锐挺着胸脯替老爸做保证。   “外公,你能打得过我爸爸吗?”悦悦疑惑地歪着脑袋,她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给外公留个面子呀!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爸爸,您放心,我会爱静琬一辈子。”慕容沣向岳父保证完,又转头看向静琬,“愿我与静琬,琴瑟合鸣,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沛林,三姐什么祝福也不说了。就希望你跟静琬抓紧时间,让咱们督军府更热闹一些!”   慕容沣笑着拍拍身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三姐,不急。您先帮我们把这两个带好!”   等到了周校长、陈展鹏这一桌,大家都赶紧站起来向慕容沣和静琬敬酒祝贺,慕容沣谢过他们,又热情地说:“周校长、李处长,以前在连州没有给你们说清楚我和静琬的事情,还望你们多多包涵,我真的是特别感谢你们以前对静琬的照顾。以后你们学校有什么事情或需要,可以直接跟沈副官联系。你们以后来承州,也请不要客气,直接到我们督军府做客,我和静琬一定盛情款待。展鹏和朱小姐,你们也一样,千万不要因为静琬是督军夫人,就跟她生分起来。前些日子,静琬和孩子们还一直在念叨牛牛和朱小姐,你们等婚礼结束之后,可不要急着回连州,一定要在承州多住些日子。回头我让下面的人把你们的行李搬到督军府去,你们就不要住承州旅社了,直接在督军府里住着。”   静琬也拍拍亚琴的肩膀,悄悄地说:“一定要在这里陪我一段时间。”   ……   待所有的桌子都敬完,慕容沣又带静琬和孩子们坐回岳父岳母那一桌,一家人坐在一起,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等所有宾客都吃得差不多了,坐在桌子上开始闲话了。司仪敲了敲杯子:“尊敬的各位来宾,现在看大家也吃好喝好了,我们就好好借借督军和夫人的光,在这浪漫的夜晚,在这美丽的花丛中,在这皑皑的冰河上,好好地尽情共舞一场怎么样?”   “好!”“好!”   “既然是督军给夫人专门制造的浪漫,我们就有请督军和夫人先共舞一曲怎么样?”   “好!”“好!”   慕容沣应声站了起来,单手背在后腰上,俯身冲静琬来了一个标准的西洋式邀请:“夫人,请。”   静琬微笑着站起来,把手轻轻地搁在慕容沣的手心里,任由他牵着自己轻轻步入中间的舞池。伴随着悠扬飘起的音乐,慕容沣潇洒地向前滑了一步,然后帅气地回转身,单手搂住了静琬的腰。静琬轻轻抬起双臂,抱住了慕容沣的脖子,在他的带动下,翩翩起舞。   一个是权倾天下的世袭督军,一个是学贯中西的大家小姐;一个是风度翩翩的俊朗青年,一个是清秀婉约的绝世佳人;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帅气逼人,一个身穿洁白婚纱艳压全场;一个举手投足刚劲洒脱,一个曼妙婀娜顾盼生辉。这一刻,清风、朗月、繁星、冰河、音乐、灯光、鲜花,只为他们而存在。这一刻,所有的观众心里只有一个词:绝配。   一曲终了,全场的掌声如雷贯耳。待第二首舞曲响起,宾客们便在司仪的邀请下纷纷踏入舞池。两个小家伙也兴高彩烈地向爸爸妈妈扑了过去,慕容沣拉着女儿,静琬拉着儿子,伴着音乐节奏,两人开始耐心地教着孩子们跳舞。可随着音乐的节奏渐渐激昂起来,慕容沣的舞兴被完全调动起来,嫌女儿的脚步跟不上自己的节奏,又嫌女儿跟自己的高度差太大,于是把女儿轻轻往上一提,让她的脚踩在自己的鞋上,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或轻摇慢舞,或飞速走步,或旋转跳跃,让宝贝女儿足足地过了一把瘾!小姑娘一路都是仰着头看着爸爸,轻摇慢舞时,她冲爸爸甜甜地笑着;飞速走步时,她冲爸爸咯咯地笑着;旋转跳跃时,她又冲爸爸兴奋地尖叫着。慕容沣也一路低着头看着女儿,脚下纵情驰骋,不放过任何一个耍帅的机会,眼中却尽显柔情,不放过女儿的一颦一笑。待音乐声一停,慕容沣抬起头来,才发觉大家不知什么时候都停了下来,站在舞池四周,看着他和女儿!原来后半段,他带着女儿跳得太投入、太纵情也太潇洒了!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驻足观赏!他冲众人笑笑,刚要开口,音乐声又起,女儿在下面不住地摇他的手“爸爸快跳啊快跳啊!”,他干脆又闭了口,低下头专心陪女儿跳起来。紧接着,女儿又缠着他跳了三四支舞之后,才将目标转移向了站在静琬旁边的朱亚琴。   待女儿拉着朱亚琴跳起舞来,慕容沣又向四周瞅瞅,见儿子跟牛牛在那儿蹦蹦跳跳着玩得正欢,就过来拉静琬:“夫人,终于有幸可以再跟你共舞一曲了。”   静琬笑笑:“你刚才跳得那么潇洒,应该是我有幸跟你共舞一曲。”   这一次是一曲轻柔的慢音乐,几乎不需要怎么走步,静琬把身体靠在他怀里,跟随他的脚步在冰面上慢慢滑动起来。   “沛林。”   “嗯。”   “谢谢你带给我的这一场惊喜,我真的好喜欢。”   “你不怪我了?”   “一开始想骂你,可现在不想了。我太喜欢了。”   “呵呵……那你要怎么谢我?”   “嗯……以身相许?”   “那是必须的!不算!”   “那你要我怎样?”   “让我想想……嗯……每天陪我洗澡。”   “不行!这个我不答应。换别的。”   “那我得好好想想。先欠着吧,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哎,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和悦悦定制的礼服?居然都这么合身!还有锐锐,我刚才才发现你们俩穿得也是一模一样,想不到你的心思可真细呢!”   “我说过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你想不到的事情更多呢!”   “那你还有多少坏事瞒着我?”   “没有,瞒着你的都是好事!”   “呵呵……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这个的?”   “嗯……老实说,从我们在清平镇结婚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念头了。不过,真正促使我行动起来的,还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悦悦?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以前可是跟我无话不说的,什么时候也学着骗起我来了!”   “呵呵……没办法,遇到爸爸这个前世的情人,你这个妈妈以后就得靠边儿站喽!”   “你别臭美了!三姐说得没错,迟早有一天,你也得靠边儿站!”静琬看着远处跟亚琴跳在一起的悦悦,忽然想到了傍晚在家里跟亚琴说的玩笑,“哎!亚琴年纪也不小了,还单着呢,你那些副官和秘书中有没有合适的,我们介绍给亚琴。”   “以后再说吧。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只许操心我,不许操心别人!”   “那,小慕容沣和你前世的情人也不要我操心呀?”   “不要。今天有的是人替我们操心。”   “呵呵……”静琬笑笑,又拼命往他怀里钻,“今晚浪漫是浪漫,可就是太冷了。你看你给我订的婚纱,这么薄,我里面都穿了三件内衣,还是好冷。”静琬话音刚落便被慕容沣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她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他不理她,直管往前走。   她开始捶他的胸膛:“快放我下来!”   他俯下头,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回家,入洞房,一会儿就不冷了。”   他的声音很小,可她却害怕别人听到似的,一下子就羞得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不敢抬起来。   半天,从慕容沣的胸膛里传出闷闷的一句:“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呀,你请来那么多宾客,就不管人家了?”   “有沈家平那些副官呢!”   “那爸爸妈妈怎么办呢?还有周校长他们。”   “有三姐呢。说好了,不要你操心的!”   慕容沣紧了紧他的怀抱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出去多远,后面就传来悦悦的叫喊声:“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里?”   慕容沣转过身,看向拉着悦悦的朱亚琴:“朱小姐,悦悦今天可就交给你了。”说完,回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江边的车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写文的初衷是没事找事自娱自乐,但有人看还是蛮开心的,祝所有看到此文的的人生活开心,工作顺利!!!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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